第二十章

何蘇葉接到學校紅十字會的電話時候已經很晚了。

他最近發現自己常常會在一些和繩子有關的動作上出錯,比如拿開電線就拽倒了筆筒,被電源線絆到腳而弄翻桌面等等,他仔細研究了一下是思維缺陷,邏輯思維很亂導致了對事物因果設想極其貧乏,是一種後天的劣勢。

都是那份Offer的錯,搞得他心思不寧,六神無主。

這通電話倒是讓他紛亂的思緒暫時平靜下來,學校紅十字會年年組織的醫療隊要赴山區義診,這個地方他兩年去過,很熟悉。

他躲在那個小山村,那裡有他之前沒有見過的梯田、水稻,家家養雞養鴨,還有渾身泥水的豬。每天去打水,燒火,然後給村民看病、授課,那裡人大多很窮,買不起貴的葯、住不起醫院,唯一村裡的醫生不過是個江湖醫生,接種疫苗都不知道消毒。

那裡有清新的空氣,雖然條件十分艱苦,但是他喜歡看孩子們圍著他叫「大哥哥」,問他數學題,還有村裡人會答謝他送來新鮮的蔬菜,老人會邀他在傍晚時候喝上幾杯米酒。

曾經有個念頭,他就想在小山村裡待上一輩子。

那次回來時候被輔導員和老闆罵的半死,室友二話不說就把他拉去女生宿舍稱體重,整整瘦下來十斤。他腳踝上還貼著膏藥,山村的地基不牢,常有滑坡。

後來忙的漸漸忘了那個地方,也許不是因為忙碌,是因為那個人再也不重要了,所有的痛苦也隨之而去,回憶也變得無足輕重。

不是他薄情,是因為她不值得他輕賤自己。海闊天空。

電飯煲里燉著的是雞湯,加了黃芪,山藥。

黃芪補氣昇陽,益胃固表,利水消腫;山藥,益氣養陰,補脾肺腎。

據說婚禮那天伴娘比新娘還累,跑上跑下的,什麼都要打理,忙得連飯都吃不上一口。即使那個小丫頭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經驗豐富,他還是不放心。

也許除了為她和邱天額外準備的飯菜,還要準備創可貼之類的,據蘇杉說沈惜凡的其中一雙高跟鞋是綁帶的,走多了容易把腳磨破。

他懊喪想,這場婚禮真是折騰人,還好自己沒結婚。

等等,結婚?自己?和誰?

頭腦裡面一閃過的身影,他呼吸一緊,急忙打開蓋子,不小心又把手給燙到了。但是雞湯醇香濃厚的味道竄出來,讓他不由的笑了起來。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穿禮服的樣子了。

邱天——他在心裡吶喊,我後悔了,早知道那三結我不讓你的,起碼還能贏你三結。

第二天,何蘇葉一早就被電話吵醒了,那邊邱天喊,「快來李介家看看,他穿成這樣能娶到蘇美眉嗎?」

李介無奈的喊道,「我風流倜儻賽潘安,一枝梨花壓海棠,怎麼就是穿這件衣服這麼難看!」 但邱天對他的冷笑話絲毫不感興趣,繼續損到,「你確定要穿著這身龜殼結婚?要不要再戴一頂綠帽子?」

何蘇葉聽了極度無語,立刻打車去李介家。果然,除去狼狽不堪的新郎,邱天那廝把自己整的金光閃閃的,何蘇葉嘆氣,「邱天,你很像只金魚!」

最後,還是在眾多禮服中挑了一套最中規中矩的禮服,他奇怪,「你們之前難道沒有試穿過?搞得今天亂七八糟的。」

邱天頗無奈,「我是這麼叮囑他了,可是這傢伙不肯合作呀!」

李介更無奈,「我媽不知道咋的忽然拖來這麼多衣服,我也很有壓力呀!」

倒是最後三個人出來的時候,看呆了李家的大小男女老少,李家表姐妹們幾乎是眼睛發直,「天哪,這三個人可以去演青春偶像劇了。」

那時候天剛亮,晨曦乾淨柔和,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水汽和植物的清香。

走到屋外的庭院,邱天便很沒形象的掛在何蘇葉身上,湊在他耳邊哧哧的笑,「尖尖角,你猜稀飯美眉看到你會不會痴了過去?」

他心猛的跳了幾下,反手把邱天扳下來,「少胡說,好好做你的伴郎,別沒事找事。」

邱天腦袋還不離他肩膀,「尖尖角,你為什麼還不跟她告白,告白吧!快!」

何蘇葉笑笑,有些無奈,「你比我還著急,有空管管你自己吧。」

邱天嘆氣,「啥時候方可歆的眼睛能不在你身上打轉就好了,她似乎對沈惜凡挺有敵意的?」

何蘇葉笑笑,「那是你的事,管好自家人,鎖好自家門。」

真正到了蘇杉家,他才覺得看痴了的不會是沈惜凡,而是自己。

淡粉色的小禮服,一色的水晶頭飾和高跟鞋,頭髮微微卷著,只是畫著淡淡的妝容,捧著點心和糖果,看見他們立刻笑起來,「搶親的來了!」

邱天吹了聲口哨,壞笑著說,「我們不搶新娘,搶伴娘!」

她臉上掠過一絲微紅,像是四月的桃花,而頸中皮膚白皙如瓷器,明媚的意態流露在她的眼角、眉梢,陽光般耀眼。

沒辦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覺得喉頭一緊,不由得別過臉去,餘光仍不自主的瞥了過去。

蘇杉在房間喊,「惜凡,我緊張,我害怕,能不能不結婚了?」

邱天哈哈大笑,「遲了,遲了,今天就是五花大綁的也把你弄回去。」

李介在一旁裝可憐,「沈姐姐,你就放行吧,俺上有老,下沒小,一隻黃狗養到老。俺娶了這媳婦還指望俺給她端茶倒水、捶背捏腿、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一輩子呢!」

沈惜凡咯咯的笑,「蘇杉,你要不要現在就簽一份婚後合約書呢?我們都是見證人。」

最後還是蘇杉自己走出來,眼圈紅紅的,撲在蘇爸蘇媽身上痛哭,沈惜凡咋舌,「剛才怎麼逗也不哭,現在倒是像開閘放水似的。」

李介在一旁不知所措,一包面巾紙攥的緊緊的,一張一張殷勤的遞過去。

何蘇葉接過她手上提著的禮服紙袋,「和父母感情深就這樣,我表姐結婚時候也哭的蕩氣迴腸的,姐夫在一旁都覺得自己是強搶民女的惡霸。」

沈惜凡笑笑,「估計我要是結婚了也會哭的不行的,我捨不得我爸媽。」

邱天聽見了也貌似很感慨的樣子,「我要結婚,我爸媽就得高興的哭出來了。」

然後就是新郎背著新娘出門,上車,回新郎家,最後驅車去酒店。浩浩蕩蕩的車隊佔據了城市主幹道大半,浩浩蕩蕩,頗有古代王族迎親的派頭。

下車後沈惜凡和邱天就沒閑過,幫著新人整理妝容,收紅包,發喜糖,等到婚禮開始的時候,他們已經嗓子火燎似的干啞,還要隨新人敬酒,幫他們擋酒。

鬧騰到下午兩點多才結束,晚上還有一場,兩人鬱悶的想哭。

邱天哽咽,「魚翅羹呀,我一口也沒沾到。」

沈惜凡痛不欲生,「我覬覦那塊烤乳豬好久了,最後喝回來時候只剩豬皮了。」

邱天癱軟在沙發上,眼巴巴的望著何蘇葉,「尖尖角,早知道我就不逞強了,讓你做伴郎,我就去大吃大喝了!」

倒是沈惜凡指著他笑,「何蘇葉,你長成這樣誰敢請你做伴郎,太打擊新郎了!」

他只好問,「你們倆不餓嗎?我家有吃的!」

結果這兩人就擅自把新人撇了下來,溜去了何蘇葉家。

所有的菜只需微波爐加熱就可以吃了,何守崢提著兩個大飯盒,邀功似的炫耀,「小叔叔,你讓我打包的飯。」然後他看看邱天,「叔叔你少吃點,不許搶姐姐的!」

山藥黃芪燉的雞湯,油燜香菇,紅燒茄子,涼拌牛肉,邱天大手一揮,「再來瓶百事!」

何守崢顛顛的倒了一杯果汁給他,一本正經,「小叔叔說男人要少喝可樂。」

沈惜凡正埋在雞湯中吃的不亦樂乎,何蘇葉問,「要不要再弄個蘋果?還是橙子?」

一口肉含在嘴裡咀嚼,她說不出話,只好豎起手,做了一個手勢,何蘇葉笑,「橙子?我給你打成汁帶過去。」

沈惜凡滿意的點點頭,邱天驚訝,「這個也能看懂?尖尖角你可以去做馴獸員了!」

何守崢眨眨眼,「不是說女人是老虎嗎?——哎呦!小叔叔,這是我爸爸說的!」

晚上鬧騰的更厲害,也更忙,沈惜凡覺得自己腿都要站斷了,還要強打精神。散席時候,再看看自己的腳,好幾處被磨破了,疼得她倒抽涼氣。

正在她躊躇要不要換下高跟鞋的時候,何蘇葉推門進來,手裡拿著個小盒子,輕輕嘆氣,「邱天說你腳磨破了讓我來看看。」

他半跪下,小心的把她的鞋子脫下,動作自然,就像處理一個病人一樣。沈惜凡也沒有覺察到曖昧的氣氛,大道苦水,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的口氣完全是小女人撒嬌,軟儂可人,一隻白玉脂似的腳搭在何蘇葉的膝蓋上,幾處破皮十分明顯。

他先用酒精略微擦了一下,然後掏出一個小瓶子,取出一點褐色的粉末,沈惜凡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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