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跟東子現在簡直是像是剛從油水桶里拉出來,渾身上下油光點點,非常狼狽,東子肩膀上甚至沾了片菜葉,江離蹙了蹙眉,說,「你們先進去洗洗吧。」

我心裡為之喝彩了一下,我和東子今晚煞費苦心,還不就是等著他這句邀請呢。

我正擔心江離的父親江遠隆礙事,好在他此刻正靠在沙發上看新聞,手裡一份本市晚報,見我們三個進來,詫異一下,但隨即泛起親切的笑,一臉的溫敦,實在是長得太像好人了,誰又知道他已經成了警局的嫌疑犯了呢?

不過這世上有的是外表無害卻干盡喪盡天良的事的壞人,貪官誘姦少女,教師猥褻學生,良善鄰居成了販毒頭子,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我和東子恭恭敬敬的朝他鞠躬打招呼,臉上都掛著靦腆的笑,「叔叔好。」

江遠隆笑著打量我們一眼,很和氣的問,「兩個小朋友這是怎麼了?」

江離不耐地瞥了我們一眼,回答他爸,「他們在萬奶奶家闖大禍了。」

江遠隆「哦」了一下。

我隨即介面,乖巧的問,「叔叔,能不能借你家的洗手間用一用?」

東子很嫌棄自己地嗅了嗅身上的油膩味,皺了皺鼻子,忙不迭說,「是啊是啊,叔叔求你了,我不行了,我得洗頭。」

東子嘮嘮叨叨,「今晚他們都請了什麼廚師啊,油水也放了太多了吧,江離,你家附近有野獸嗎?比如野豬什麼的?媽呀我看懸,這我和簡美達身上一股油汁,這不明擺著就是兩上好『嫩人排』嗎?」

為了製造我們倆天真無知的形象,我當著江遠隆的面無遮無掩地嘲笑他,「哈,我是人排,你是豬排吧。」

東子指手畫腳嚷嚷,「哎哎,簡同學,怎麼說話的?我那麼帥,哪點像豬了?」

我斜眼瞪他,叉著腰仰著脖子沖他怒氣騰騰說,「難道我冤枉你了嗎?我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這隻豬害的,你猴急什麼?吃東西還帶跑步,跑步了也不知道剎車,害我摔個四腳朝天,丟死人了好不好?」

我噼里啪啦一通指責,東子作為肇事者,蠕動了嘴唇很想反駁,最好只是諾諾地低聲說,「我被絆了一腳嘛。」

江遠隆慈眉善目,指了指洗手間的門,「好了好了,洗洗就好,兩位同學快去吧。」

江離指了指了客廳那頭的白色小門,面色冷然,「在那邊。」

東子大喜,剛邁步要過去,見我冷眼狠狠瞪他,他把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表情很是痛苦,哀求道,「簡同學,讓我先好不好?我喝了很多飲料,一肚子的水,憋死我了。」

他雙手合十做乞求狀,我叉腰笑著看他,「女士優先你不知道嗎?你要承認你是女生,你就先去,不過我告訴你哦,一旦你承認,明天你是女生的消息會傳遍學校哦。」

東子歪著臉一臉無奈,弓著腰,一手捂著小腹,一手無聲地沉痛攤攤手,讓我先用。

我綻開愉悅的笑,沖著擠眉弄眼說,「我會洗很久的,你慢慢憋著啊。」

我跟東子一通爭執,邊上的江離倒是一直看好戲地站在一邊,剝桔子給他爸。

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那扇白色小門,心裡咚咚跳了起來,心裡默默的說:東子,靠你了。

我在洗手間里洗洗弄弄,其實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外面,耳朵緊貼著門,聽客廳的動靜。

只聽東子在外面跺腳嚎著,「哎呀媽,這簡美達在裡面孵恐龍蛋呢?……江離江離,你家還有洗手間嗎?哎呀媽,哥的膀胱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了。不行了不行了……」

外面的江離不知道說了什麼,隨即樓梯邊有腳步聲篤篤響起,腳步飛快,我大大鬆了口氣。

我攥緊拳頭,心跳騰騰加快,剩下來的時間是關鍵了。

二樓是江家人絕對的私人空間,相信任何人都不會讓一個陌生人侵入自己的地方,任誰都有這份基本的警惕性。

我深呼吸一口氣,望著鏡子中自己執拗骯髒的臉,赴刑一般緩緩拿下洗浴台上的香皂,咬一咬牙,把香皂放在濕漉漉的地磚上,然後一腳踩了上去,另一腳抬起,讓香皂帶著我,像飛翔的蝴蝶一樣,整個人失控的滑了出去。

身體倒地與地面親切接觸的瞬間,來自地面的巨大衝力讓我大腦空白一秒,我本能地「啊」一聲凄厲慘叫,整個背部火辣辣的感覺排山倒海的襲來。

我把自己摔得夠狠的,我痛得僵躺著,呲牙咧嘴的感受著疼痛。

我的慘叫果然讓門外有了紛亂的動靜,江遠隆略帶急切的在外邊喊,「小姑娘,怎麼了?」

我「哎呦哎呦」了兩聲,並不急著解釋。

幾乎同時,樓梯傳來噔噔噔聲,很快江離略帶關切的問話響起,「爸,她怎麼了?」

只聽江遠隆說,「不知道,聽動靜像是摔地上了。」

江離咚咚敲門,聲音緊張急促,比平時多了幾分人情味,「喂,簡美達,你怎麼了?」

「哎喲哎喲……」

我咬咬牙,忍著背部的不適坐起來,屁股生疼,對著門口假裝氣若遊絲的說,「我……沒事,我……摔了一跤,哎喲,哎喲,疼死我了。」

「真沒事嗎?」江離在外頭喊,「需要幫忙嗎?能站起來開門嗎?」

我捂著屁股支撐著站起來,朝著門輕聲撒謊,「哎喲,我半邊都痛,站不起來。」

這回是江遠隆在外頭敲門,「小姑娘,頭摔著了嗎?」

我只好緩緩說話敷衍著,「叔叔,我的腦袋沒事,就是屁股痛,嗚嗚。明天我的半邊屁股會不會腫得跟西瓜那麼大啊?」

我扶著腰嘴上應答著,抬頭瞥了眼樓上,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也不知道東子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牙縫裡摳出的這點時間,還是我用半身疼痛的風險換來的,他可千萬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啊,錯過今晚這好機會,那可就沒有下次了。

門外的江遠隆語調明顯輕快許多,大概是朝著江離說話,「看起來沒大問題,女孩子就是比較怕痛些。」

江離再度敲敲門,不耐地問,「喂,你現在能坐起來了嗎?」

我抬手滿意地瞥了眼自己因摩擦而磨破皮滲出紅血絲的手肘,彎腰吃力地把地上的香皂放回原處,低頭看了眼手錶,東子已經在上面兩分鐘,而我能拖的時間也不多了。

我支支吾吾,「我……我坐起來了,沒事沒事,我現在試試讓自己站起來。嗚嗚嗚,我的手流血了……嗚嗚嗚,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站起來就快開門,有哪裡不舒服趕緊去醫院。」江離在門外催促著。

再拖下去難保江家人起疑,我內心焦急忐忑,默默祈禱著,只好怏怏地把手放到門把上,事先把眉擠成麻花,凝重一轉,開了門。

蒼天保佑,在我開門之際,樓梯那頭有了動靜,東子拉著褲子拉鏈一臉緊張的跑下樓,見我這副模樣,嘴上高聲嚷嚷著,「怎麼了怎麼了?簡美達你孵蛋也能孵出事故啊?老子差點被你嚇得把滿肚子的尿憋回去,你知道人生最悲慘的事情是什麼嗎?」

這傢伙一緊張話就不自然的多起來,但見他眉宇間輕鬆的神情,我心裡一塊大石落地,他應該是得手了。

「這人生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尿不是我往外流,而是倒著往裡流,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啊。」東子站在我們面前碎碎念,念完還不死心地添一句,「你們女生就一玻璃。」

話畢,他還是裝模作樣地上下左右打量了我一眼,「嘿,我看你這小玻璃挺好的呀,摔哪了?喲,今晚摔了兩回了,再湊一次,就是大吉大利的數字了。哈哈。」

江離一臉淡然地看著他聒噪,江遠隆笑眯眯,想來也覺得這男孩有趣,只是我一臉頹喪的鼓著腮幫子,咬牙切齒地盯著他。

這小子動作挺迅速利落,這麼幾分鐘時間,他洗乾淨了臉,至少油花不見了,頭髮也是濕漉漉的,想來用水龍頭衝過。

我做出氣急敗壞狀,手指著他,胸口上下起伏,「你,你才要大吉大利,你太可惡了你。」

一直站我身邊的江離也流露出厭煩的神色,對著東子訓道,「她剛摔著了,你說話客氣些。」

東子聽此表情頗有些訕訕,油腔滑調的嘴臉收斂了一些,憨憨地撓了撓濕發,「我……我這不開玩笑嗎?哈哈……哈哈……」

我扶著我受了巨大創傷的老腰,對著一直寬容看著我們玩鬧的江遠隆微微躬身道歉,「叔叔對不起,今晚給你和江離同學添麻煩了,我回家去了。」

江遠隆點點頭,拍拍我的肩,「小姑娘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啊。」

「沒事沒事,我沒事了,叔叔你不知道,我一直很羨慕外國女孩子有很大很翹的屁股,這麼一摔,屁股雖然翹不了,不過肯定能大了,我很高興的。」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背上書包,江離在我身後說,「我送你。」

東子也穿上球鞋背上斜背包,咋咋呼呼應著,「嘿,江離你客氣什麼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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