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繼續看照片,我囫圇掃了一眼,其中一張突然給了我莫大的靈感,我喜極而泣,娘的勝利在望,我想到對付他的辦法了。

這回絕對能攆他走,保證他不回頭。

我興奮地挪了挪屁股,熱情拍拍他肩,指著那張照片說,「哎哎,你看,那張照片,看到她了嗎?」

他點點頭。

我更興奮,指著照片中傻乎乎笑的菲哥,急切說道,「她是我愛人。」

菲哥我對不起你,改明天我再送一套上好杯具賠罪。

康子弦回頭,笑容幽幽望著我,我見果然有效,一鼓作氣,「我是同性戀。Lesbian知道不?就是跟女人搞在一起的蕾絲邊!你不知道,我跟我愛人早就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了,誰都拆不散的。」

為了加強效果,我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所以你看你條件這麼好,人長得俊,看樣子也挺有錢,我要是正常女人,本來應該理所當然纏著你呀,可是你看我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這就說明我有多不正常了,你放棄吧,真的,其實我也就比別人漂亮一點聰明一點,沒什麼的。外面一操場的野百合等你采呢,快去吧,遲了別人就采走了,就剩點渣給你了,多不划算啊。」

他依舊保持優雅叵測的笑,我推了推他,繼續用三寸不爛之舌忽悠道,「快去吧,我看你一臉福相,是個運氣好的人,說不定現在出門還能撿到個處女嘗嘗,這年頭處女稀缺啊,你們男人也不容易,這年頭想看處女只能去幼兒園,我特理解你們的苦。」

「方亮亮。」康子弦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啊?」

「你是不是該吃藥了?」

「吃藥?」我以為他說的是退燒藥,想了想,好像是沒吃藥,抬手探了探額頭,依舊滾燙到能煎蛋,忙不迭說,「是啊,都燒糊塗了,還沒吃藥呢。這就吃。」

目的基本達到,我決定先吃藥,手忙腳亂拆了兩粒出來要吞下,康子弦在我背後提醒,「空腹不能吃。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我無奈地攪了攪冷粥,一臉惆悵地回頭望著他,想了想,他今天都這樣摧殘我的心靈了,怎麼的也得為我做點事不是?

不待我開口,他已經蹙著眉問話了,「就吃那個?」

「嗯。」我苦著臉點點頭,「除了這個,我只能抓蟑螂吃了。」

我心裡自怨自艾了一下,想不到自己窮山惡水到這份上了。

「還好我家蟑螂挺肥,有那麼大,蛋白質估計挺高。」我比了個大拇指那個大小給他看。

康子弦大概被我噁心到了,眉皺得更深,「你幾天沒吃東西了?」

「還好吧,也就兩天。」

我剛想央求他出門給我買個能下肚的熱乎乎的東西,他已經站了起來,「回去躺著,我一會回來。」

這回我無比順從地站了起來,要朝屋裡走。

「等等。」他又忽然叫住了我。

「幹嘛?」

「鑰匙給我。」他伸出手。

「要鑰匙幹嘛?」我不解。

「從你以前的記錄來看,我覺得你很有可能故意一覺睡到天亮,門鈴都按不醒你。」他話中帶著滿滿的戲謔,暗示我前科在前,多半又是耍詐。

「呀,被你發現了!」我學周星星做托腮驚訝狀。

康子弦看著我,眼睛裡似乎噙著無奈的笑。

不過蒼天大地替我作證,我方亮亮雖然腸子比別人多了幾道彎,可是這回可真是一點鬼主意沒打,我需要這樣無恥地騙走人家嗎?憑我的智慧和機智,我已經徹底斬斷他對我的一廂情願,我還需要多此一舉嗎?

但是現下我也沒力氣跟他拌嘴爭辯,剛才嘰嘰呱呱說了一通,嘴巴又干又渴,我就想回去躺著清凈會,安撫下受傷的身體和心靈。

這男人太美太刺眼,少看為妙,我指了指茶几上的鑰匙,打著哈欠走進房裡繼續我的大頭覺。

關了燈,窗帘遮住夜晚的繁華迷離,房間里幾乎沒有光線,可是我的眼睛卻是睜得圓圓的,興許是白天睡多了,我輾轉反側,睡不著。

我燒糊的腦子裡全是康子弦那張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的俊臉。

黑夜裡,這張臉幽靈般地攫住了我,我發自肺腑地心虛了。

掰了掰手指頭,我跟這個人認識也就一個禮拜,按理說頂多算是臉熟的陌生人,可怎麼他就上門來了,還……還跑腿給我買吃的?

我總不能騙自己說他是來做慈善的,這年頭有錢人做慈善的跟猿人那麼稀少,要做慈善的,多半也是給情婦姘頭做慈善,不能信。

我琢磨著,康子弦今晚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呢?探病?不像,我跟他有芥蒂,他沒那麼好心,也沒那個閑工夫。

難道……難道他以為我是隨便的女人,找我春宵一夜?

想到這裡,我腦子裡出現一副畫面,寧靜密林深處,一隻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小野兔正趴著曬太陽,突然「嘣」一聲槍響劃破天際,野兔四肢抽搐,歇菜了。然後一個男人開始剝兔皮,嘴巴一張,白色的牙齒變成尖利無比的獠牙,搖身一變,成了一隻禽獸,他對著鏡頭森然一笑,說道,「現在做獸難,做禽獸更難,想吃回肉,還得先變出個人樣,生存壓力很大啊。」

這鏡頭無比驚悚,堪比恐怖片,我騰地坐了起來,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我不會倒霉到真遇上找一夜情的禽獸,還是道貌岸然的那種吧?

我腦中出現兩個聲音,互相激烈爭辯。

「會嗎?」

「不會嗎?」

「會嗎?」

「不會嗎?」我手絞著被子陷入了沉思,那麼這樣的話康子弦說不定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個女同性戀,只要我是個女人就行。

我縮成一團,陷入了莫大的恐懼中,這時,客廳那廂有了悉悉索索的動靜,有人開門,我瞳孔睜大。再然後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拎著塑料袋走進來,我瞳孔再睜大,在黑暗中驚恐地望著客廳里那個人的一舉一動。

康子弦朝這邊走過來了,大概是想叫醒我,我下意識躺下緊閉眼睛,心跳不知為何開始急速飆升。

我徹底清醒了,我方亮亮天不怕地不怕,怕的是禽獸呀。

康子弦在門口嘟嘟敲了敲門,硬朗的聲音在夜裡,竟讓我聽出一絲輕柔,「醒了嗎?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我沒動彈,繼續裝睡,心想我裝死不動,他見完成任務應該就會走人了。

但我錯了,康子弦沒走,他反而輕輕走進我的閨房來,站在我的床邊,而後我只覺得全身沸騰的血液都奔向了腦門,因為他輕輕覆手在我額頭上,略微粗糙的觸感完全不同於女人的手,厚實而且寬大。

我下意識攥緊了被子,這雙手要是向下再移一寸,那我就不客氣了,隨時準備出手自衛。

不過他很快放開了,輕聲說,「醒醒了,吃點東西,我們去醫院,你燒的太厲害了。」

去醫院就要打針,我心裡很抵觸,驀地睜開眼睛下意識拒絕,「我才不要去醫院。」

他眼裡含笑,「原來你是醒著的。怎麼?很享受有人噓寒問暖的感覺嗎?」

他開了檯燈,我抱著被子訕訕坐起來,頂嘴道,「你才沒那麼好心呢。」

「哦,我忘了你一向習慣狗咬呂洞賓的。穿件衣服起來吧,粥要涼了。」他走了出去。

他主動走出去讓我心裡的防線鬆了松,忍不住背著他呲牙咧嘴,「我才不是狗,你也不是呂洞賓。」

他站在門口回過身,一臉壞壞的淡笑,「對,你不是狗,你是蟑螂。」

「啊~」我氣得尖叫,而房外一聲悶悶的笑,在這個萬籟俱靜的夜裡,聽來竟分外清晰。

當我跟康子弦坐在同一張沙發上低頭並肩吃飯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夜晚詭異到了極點,而他那顯然也是那麼想的,因為他邊吃邊打量我的吃相,問道,「好吃嗎?」

我邊吃邊流汗,「好吃,要是再來個麻辣鴨頭就更好了。」

「麻辣鴨頭?你是說你要吃鴨子的頭?」他一臉不可思議。

「你懂什麼?鴨子身上都是寶,沒什麼不能吃的,鴨腸更好吃。」

「這個不知道蓮姨會不會做,改天問問。」

「這粥誰做的?」

「蓮姨,家裡的老阿姨,我習慣吃她做的東西。」

「喲,都讓我吃上你家大廚做的東西了,康子弦,你的人品是不是受什麼重大刺激了?都開始搞起人道主義救援了。」我忍不住揶揄他。

他夾了口花椰菜進嘴,瞥了我一眼,眼底泄露淡淡笑意,「人品很好,多謝關心。」

這康子弦家裡的老阿姨做的清素梨粥真是好,這粥清淡中帶了點梨的清甜爽口,容易下口,比我從路邊小店買的好吃不知道幾倍,我雖然食慾不佳,不過還是很沒骨氣地吃得狼吞虎咽。

與我那令人絕望的吃相比起來,康子弦真可稱得上細嚼慢咽,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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