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現在心如死灰,只想找一堵牆結束我凄慘的人生,而對面穿得花枝招展的莉莉莎仍然沉浸在打擊我的樂趣中,鮮艷的紅唇滔滔不絕,幾乎是享受地看著我失魂落魄。

她一定以為我失戀了,其實姑娘你不知道,我是快失業了。

「瑪麗,你好傻,你怎麼會看上壠少?你不知道他每天晚上陪他那個的是各種各樣的小男孩嗎?」

「真,真的?」

「這還有假?媽媽桑親口跟我說的。聽說『暗』的背後老闆就是鄧壠。呵,這樣也好,方便自己也方便別人,據說暗的主題『天下同志是一家』就是鄧壠提出來的。」

暗是A市最具規模的同性戀酒吧,低調卻不缺奢華,我聽人說過,那圈子裡卧虎藏龍,也不乏能翻江倒海的人物。

沒想到我還真遇上一條黑龍,吃男不吃女的。

我低頭瞥了眼自己脖子下面那兩個肉饅頭,近乎絕望地認識到,現在報名變性手術已太晚,短時間內,我不可能由小女孩變成小男孩。

下半生再努力,我頂多能成為賣男孩的小女孩而已。

我面對的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莉莉莎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的說,「鄧壠討厭女人是出了名的,據他自己形容,要是上了女人,就好像吃了好幾千隻蒼蠅,想死的心也有呢。」

我被打擊到極點,翹著二郎腿忍不住冷哼,「這麼說,他的仇家只要派個女人強上他就能讓他隔天自殺了?」

莉莉莎楞了楞,然後不懷好意地朝我笑了笑,姿態妖嬈地點起了香煙,「條件允許的話,也可以考慮考慮輪姦嘛。」

我鄭重點了點頭,適時奸笑一下表示讚許,暗示她我是跟她同一國的,得不到就要毀掉嘛,不能便宜了其他男人。

當然我還在憂鬱。

聲色犬馬的世界裡,女人總是有撩人的唇,惡毒的牙,還有漂亮的斗篷遮擋一切,我絲毫不奇怪,我唯一奇怪的是,為什麼「魅色」夜總會的老闆,所有性感小姐的上司,鄧壠,該死的會是個不喜歡女人的同性戀呢?

我出離憤怒了。

這麼重要的情報,局裡居然沒有搞到或者百度到,而我堂堂一個方警官淪落為「瑪麗小姐」近乎一個禮拜,毫無建樹,根本找不到任何接近他的機會。

只因為我不是那該死的「瑪麗先生。」

我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突然明白了,我方亮亮不是來當卧底的,我是來搞笑的。

我的情緒低落到極點,但是還來不及撞牆結束荒唐的人生,媽媽桑就嗖得踢開門,短暫掃視後,銳利的視線落在我和莉莉莎身上,血紅的唇張開了,一張一閉,像是一台無情的ATM吞錢機,「怎麼?老娘請你們來聊天嗑瓜子的啊,還不給老娘出去幹活!」

河東獅吼一出,老油條莉莉莎慵懶站起來,水蛇腰一扭一扭,扭到了媽媽桑的旁邊,嬌滴滴笑,「媽媽桑,我可沒偷懶,我那個熟客王總啦,超喜歡我嘴裡那瓜子味呢,上次還問我磕的什麼牌子呢,我說傻瓜瓜子啊,你猜他怎麼說的?」莉莉莎勾嘴角笑得不正經,「他讓我每次陪他之前先磕磕瓜子潤潤口氣,滋補著呢。」

在場人的嘴角都抽搐了,媽媽桑踢著她的屁股,怒吼,「下回給老娘把牙刷乾淨了再出去。簡直壞我魅色的招牌。」

莉莉莎笑得更得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賠笑經過媽媽桑時,她嚴厲的視線依然狠狠撅住我,獅吼一觸即發,我用腳趾頭猜也知道,菜鳥永遠是統治階級菜盆中的鵪鶉,美味並且疏於抵抗。

菜鳥確實沒有抵抗的力量,但不意味著她沒有猥瑣的力量。

不待她的血盆大口張開,我已跳到她面前下手為強,嬉皮笑臉道,「媽媽,我沒嗑瓜子哦,我呵口氣你聞聞。」

說話間,我湊近她,張開嘴呵著氣讓她查驗,而媽媽桑已經嫌惡地退了一步,皺著眉揮揮手,「去去,少來煩老娘。」

此時是深夜十一點三十五分,地點是A市最豪華的夜總會,我的身份不再是英姿颯爽的方警官,而是新來的陪酒小姐,我身上穿的也不是燙得筆挺的警服,而是幾塊破布拼起來的超短裙,料子少到讓我空虛寂寞,頭上一頂棕色假髮,厚到分不清五官的濃妝,活像哪個巷子竄出來的大花貓,只想咬死那同性戀鄧壠。

此時此刻,自詡一介武婦的我,腦中縈繞著一個很高深的問題:我能不能學祝英台先生,把隆起的胸部圍上三圈,去接近那如假包換的gay哥鄧壠。

我遲疑了,古往今來,梁山伯哥哥的智商確實低到了一定的境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至今難有人超越,鄧兄怕是比梁哥哥難搞的不是一點點呀。

不好忽悠啊。

但是這也不失為一條妙計,身處窮山惡水無計可施的我轉念一推想,或許也可以試一試,套到消息就跑,套不到的話,大不了化做母獅強上了他,作為一個被強姦者,他總會說點什麼做點什麼滿足我的。

我正苦苦思索著,莉莉莎從313包廂探出頭來,招招手喊我,「瑪麗你快點,沈老闆等著咱們呢。」

我一聽沈老闆這三個字,兩條空蕩蕩的腿就晃蕩的厲害了。

這是個怪人,不,是個老怪物,喜怒無常,前一刻還風調雨順呢,下一刻就歇斯底里了,也不知道年輕時被什麼摧殘出如此晴轉暴雨的個性來,而且更可怕的是,我上班六天,他連點了我三天。

想起那張皺巴巴眼神渾濁的老臉,往昔英勇無敵化逢凶化吉的方警官,我,面對流傳五千年祖訓——尊老愛幼,也是無計可施,只能在門外十分豪邁地咒罵一聲「老不死的東西」,進門後十分窩囊廢地親熱喚著,「小沈,你來啦。」。

自從「小瀋陽」紅了以後,老東西委婉地表示,既然大家要尊老愛幼,那就不要客氣,叫我「小沈」吧,並且也不要吝嗇形容詞,不妨在小沈前面加個「老當益壯」,發揮智慧多多益善。

「老當益壯」的「小沈」老狼一般的眼神盯著我看,我一如既往巧笑倩然,坐下來微微和老東西保持距離,用自己都噁心的嗓音賣笑,「小沈啊,說好的,今天不喝酒的,咱們來猜拳。」

「好好,我的小瑪麗,你說什麼都好。」老東西和顏悅色,在我單薄的肩膀上拍了拍,霎時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僵在那裡,只剩下眼珠子能困難地轉動,。

色老頭的手在緩緩上移,我越發僵硬,拳頭下意識捏得死緊,訕笑著屏住了呼吸。

忍受了一個禮拜的被吃豆腐,反正任務完成的可能性又小,我決定臨走干一票,實在是太憋屈了。

「什麼?這是什麼?居然是假髮!」老頭聲音揚高,一把扯歪我頭上的假髮,臉色晴轉暴雨,瞪著我怒斥,「居然讓老子花錢摸你假髮。」

對於情況的急轉直下,我本能地楞了愣,接著他一把扯下我頭上的假髮套,讓我齊耳凌亂的短髮暴露在人前,老頭越加暴跳如雷,老臉皺得跟老樹皮似的,猙獰嚇人,吼道,「叫媽媽桑來。把我沈小六當猴耍是不是?不男不女的東西居然敢出來陪老子。」

我怒不可遏,你才不男不女,你全家不男不女。但心裡隨即嘆了口氣,沒辦法,這老東西出來時沒吃藥,又癲癇上了。

這真是糟糕的一天,就沒一件好事。

我冷然地看著他發病,拳頭攥緊。

莉莉莎有些害怕,惶惶然地來回掃視我倆,她以為我沉默是被嚇住了,殊不知我是快揭竿起義了。她趕緊軟言細語安撫老東西,「小沈,別理瑪麗,來,來,摸摸我的頭髮,人家都說滑得像絲綢哦。」

老東西臉色稍緩和,卻還是拉長著臉,猛地把假髮甩在我身上,吩咐莉莉莎,「去把你媽媽叫過來。老子是來做上帝的,不是來花錢摸假髮的。」

能摸到老娘的假髮而沒摸到老娘的拳頭已經是你上輩子祖宗積德了,我昂著下巴心裡罵咧咧,深呼吸一口氣,而因為太生氣,這口氣死活也沒咽下去。

莉莉周想必是怕了,趕緊出去叫媽媽桑,之後媽媽桑翩翩駕到了。

見慣了這種場面的媽媽桑自然遊刃有餘,一個嬌嗔,一個打情罵俏,再無比嫻熟的把剛才沒罵我的好好補上,老東西那張老樹皮一樣的臉,倏地開出了一朵爛菊花。

當然他也沒有輕易放過我,除了低頭道歉外,趕我走之前還讓我灌下了一大瓶紅酒作為他的精神補償。

喝就喝吧,我也不是孩子了,能喝的就不用打的,打是沒問題,可身上的幾塊薄布經不起我身體的大幅度動作,我怕打到赤條條,那就喝吧。

老東西滿足地看著我喝到肝腸寸斷後,一揮,賜我出去了。

我也受夠了,醉醺醺出去了,方向是洗手間,方警官我要去轟隆隆吐一吐。

這有些烈的紅酒喝下去的時候讓我肝腸寸斷了一次,出來的時候又讓我肝腸寸斷了一次,等我抱著馬桶吐了個翻天覆地後,已經糟糕到不能更糟糕了。

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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