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默默轉過身,師兄鬆了手,將環著我的手放下,近乎憂傷地凝望著我。

而他黑瞳中的我已經淚流滿面。

眼角的淚滑進了嘴裡,嘗起來鹹鹹的,還有點苦,我哭笑了一下,「師兄你好殘忍,真的好殘忍。」

師兄不語,只是痛苦得看著我,我恨極了這種沉默,難以抑制的激動起來,而他眼瞳中的我開始變得咄咄逼人。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麼是現在?……四年前你有的是機會,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我的唇止不住地顫抖,聲音也小了許多,「那時候我是那麼那麼的喜歡你,只要你對我笑一下,我就能開心一整天,我努力讓你不討厭我,努力讓你喜歡上我,可是你做了什麼?我問你,你做了什麼?」

「莫愁……」師兄動了動嘴唇,卻又頹喪地選擇沉默,他也許無話可說。

他只是悲傷地望著我,目光粼粼,像片深海,深邃到讓人觸不到海中央。

「師兄,我遇到過很多可惡的人,而你,最最可惡!你不該對我太好,不該寵著我,你讓我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而我只需要等著有一天你對我說『你喜歡我』。」

我近乎哽咽,身體因氣憤而顫抖,我絕望地搖搖頭,「可是你一直不說,你讓我猜,你讓我猜了快五年,在我一點都不想再猜謎的時候,你突然給我謎底,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師兄的眼眶已經濕潤,伸手想抱我,我卻退了退,與他拉開些距離。

我用手抹一把淚,調整了下不穩的呼吸,心酸難抑的心情也有所平息,抬頭望著烏雲後面那輪月暈,我的脆弱幾乎一覽無遺,「你知道這四年我是多恨自己自作多情嗎?你走以後,我以為你想起我,至少也會寫信給我,可是你沒有,我就騙自己說你很忙,很忙很忙……」

越想越心酸,眼淚又成串下來,「你沒有寫信給我,我倒是寫了很多封給你,塞滿了抽屜……你走後的第二年我才清醒過來,我在你眼裡根本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是,你甚至沒有告訴我怎麼找到你?」

我冷冷回過頭盯著師兄,笑得冷冽決絕,「師兄,對一個什麼也不是的人說我愛你,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

「這是我欠你的。」師兄的聲音已經低沉得嚇人,像是死死壓抑著什麼。

月亮從雲後出來,朦朦的光讓他的側臉憂鬱得嚇人,「莫愁,這輩子師兄唯一欠的人就是你,永遠還不了。」

「你不欠我,我們只是不該遇到。」可是我們終究還是遇上了,卻終究只是連根。

排山倒海的悲傷要將我淹沒,令人窒息,轉身快步就想逃跑,離他越遠越好。

走了兩步,我心有凄凄地停了下來,背對著他最後徐徐說道,「師兄,20歲的時候,我以為總有一天我會嫁給你……」

「謝謝你,曾經對我那麼好。」

臉上的淚痕已干,我無意識地急急走著,插在兜里的手冰冷緊握,指甲摳進肉里,有一絲微微的痛楚。

月色涼薄,開始想念酒的味道。

酒是好東西,可縱使是麻痹人的酒,也不能讓我好受些,酒就像年少的愛戀,當時沉迷,過後惘然,最後只會讓人生畏。

愛情也讓我望而生畏。

「走過頭了。」小路邊上的無人花園傳出的男生嚇了我一跳,詫異停下看過去,林白岩正懶懶斜靠在一個路燈桿旁,背後是稀疏層疊的樹影,他隱在一片淡淡的金色中,倒也不至於嚇到路人。

這個怪異卻溫暖的男人,最近一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在我以為每一次都是最後一次時,他又一次次出現,一寸寸的拆掉我心上築起的籬笆牆。

我驀地發現他很可怕,可怕到我明明不安慌亂,卻難以抗拒他眼中的溫暖。

有些人的眼睛,透著善良。

「你,你怎麼在這?」

「怎麼又哭了?」他走過來,站在我面前皺眉頭,我盯著他不吭聲。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條格子手絹,抬手拭了拭我眼角下未乾的眼淚,眼波溫柔,「你哭鼻子的次數太多,我開始隨身帶這個。」

他笑著,而我愣了愣看他動作,只覺得又一陣窒息,驀地下意識退遠些。

距離的拉開,卻不能理清我心頭的亂麻,臉上也不由火辣辣。

深呼吸幾下,我歪著頭不看他,狠絕的話就這麼出了口,「請你以後不要來了,我們也不要再見面,我不後悔當初救你,你也幫了我很多,我們兩清了。」

「再見。」我頭也不回要離開。

「我記得你曾經問我沒有有中意的人?」他追問的聲音就在身後,我的腳步不聽話地停了下來。

「我中意……」

「跟我無關!」

我們兩個的說話聲同時響起,而我的吼聲蓋過了他,我不讓他再說話,隨即惡狠狠轉過身,冷冷道,「我們不過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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