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上有個「高草原」,真是太好了!它對一代一代孩子都太好了,他們從不記事的時候起就在那裡玩。當一家家的嚴厲老父親想起自己的同年,想起在「高草原」扮印第安人玩的情景時,他們的心就軟了。

這對接下來的一代代孩子非常有利。如今碰到卡萊傍晚在激戰後穿著撕破的襯衫回家,食品店掌柜老布呂姆克維斯特倒不太責備他,因為他想起三十年前春天的一個傍晚,他在「高草原」也把襯衫撕破了。不管利桑德爾太太怎樣希望她的小女兒更多地和同歲數的女孩子一起玩,而不要同男孩子在「高草原」跑來跑去,可她沒法子堅持,因為麵包師傅調皮地看著她說:

「我說米雅,親愛的,你小時候,這裡的姑娘當中誰到『高草原』最多啊?」

所謂「高草原」,是城郊一塊有些丘陵起伏的大荒原。它上面長滿了短短的青草,在這草地上光著腳走再舒服沒有了。春天裡青草閃爍得象一片鮮綠的亮光,「高草原」變成一片綠色的海洋,上面是點點的黃色蒲公英。接著夏天的太陽逞威,「高草原」就變成棕色,乾燥的了。

卡萊、安德爾斯和埃娃-洛塔對西克斯滕的殷勤邀請毫不怠慢,馬上應邀前去。他們對著耀眼的陽光眯縫起眼睛,在戰場上張望,想發現他們的人。紅玫瑰方面的人一個也看不到。可是「高草原」很大一部分長著核桃樹和檜樹,紅玫瑰騎士們極有可能躲在那裡。

白玫瑰軍從遠處發出他們最可怕的戰鬥呼聲,向矮樹叢衝過去。他們搜遍了一棵棵矮樹,可不管他們怎麼搜,怎麼到處嗅,就是一個敵人也沒找到。已經到了「高草原」的盡頭,已經到了「莊園」,可敵人還是連影子也沒有。

「開什麼鬼玩笑?」安德爾斯生氣地說,「他們哪兒也不在!」

這時候從三個喉嚨發出來的很響的一陣譏笑聲,把「高草原」的沉寂打破了。

「等一等……」埃娃-洛塔說著擔心地回頭看,「他們好象在『莊園』里。」

「還用說,當然在『莊園』里!」卡萊高興極了叫道。

在「高草原」邊上顫動的白楊中間有一座古老大屋,是十八世紀的高貴建築,經歷了許多年代。這座大屋就是「莊園」。從它後牆的一個窗口探出三張洋洋得意的男孩子臉。

「誰靠近紅玫瑰這新司令部誰倒霉!」西克斯滕叫道。

「你們怎麼到這……」安德爾斯開口要問。

「得了,誰高興管那麼多,」西克斯滕叫道,「門開著,就這麼回事。」

「莊園」里已經多年沒人住,房子破舊了。市政府早就決定把它修復,移到市立公園去做地誌博物館。可是沒錢,募捐困難,幾乎沒動過工。在這段期間房子越來越破,越來越舊。最近把它鎖了起來不讓城裡的孩子進去。可門如今已經爛得差不多,再也阻擋不住入侵的人。市政府必須立即採取措施才能使它保持完整,好改建什麼地誌博物館了。

只要聽「莊園」里的吵鬧聲,就知道紅玫瑰這幾個人對古迹毫不尊重,在十八世紀的護牆板之間亂跑。由於幸福的新司令部佔有者快活地蹦蹦跳跳,舊地板發出抱怨的呻吟。

「咱們把這些臟狗俘虜過來,鎖在這裡,讓他們餓得直喘氣!」西克斯滕興高采烈地大叫。

可是他們要俘虜的人預先想著血戰的樂趣,拚命衝來。紅玫瑰一點也沒阻擋他們:西克斯滕決定流盡最後一滴血保住樓上,這兒保衛起來很方便。一座豪華的樓梯通上二樓,紅玫瑰軍就站在樓梯上,用好戰的手勢表示,同敵人激戰是最大的快樂。

白玫瑰軍勇敢地進攻。殺聲震天,地方志協會會員聽見了准得氣得拔自己的頭髮。未來的博物館震動起來,豪華樓梯的雕花欄杆發出抱怨的嘰嘰嘎嘎聲。狂叫聲傳到雕花的天花板,白玫瑰司令從樓梯上滾下來,轟轟隆隆,又嚷又叫,古代的鬼——如果真有鬼的話——準會嚇得面色發青,失魂落魄,東逃西散。

這場仗打得互有勝負。正當白玫瑰軍把自己的敵手逼近上面的樓梯口時,又頂不住紅玫瑰軍的可怕抵抗,因而亂了套,不得不退向樓下,這場戰鬥就這樣持續了近半個小時。最後雙方都覺得太單調厭煩了,白玫瑰軍向後退,準備作最後一次毀滅性進攻。正在這一轉眼時間,西克斯滕悄悄地給他的兩名戰士下了個命令。紅玫瑰軍忽然放棄他們在樓梯上的陣地,象閃電一樣退到樓上。

這裡有許多房間和小貯藏室。西克斯滕和他的隊伍從早晨起就走遍了整座房子。當安德爾斯、卡萊和埃娃-洛塔慌忙飛奔上樓的時候,紅玫瑰軍象一陣風颳得無影無蹤了:他們已經溜進一個小貯藏室,如今正透過門縫偷看,白玫瑰軍就在他們鼻子前面商量。

「你們散開,」白玫瑰司令說,「不管敵人躲在哪個洞里渾身發抖,都要把他們找出來。找到了別對他們客氣!」

紅玫瑰軍在小貯藏室興高采烈地聽他下這個命令。可白玫瑰軍什麼也沒有想到……

「你們散開,」他們的司令說。沒有比他想的這個辦法更愚蠢的了。他的命運已經註定……他自己馬上「散開」,在室角不見了。

安德爾斯一不見,卡萊和埃娃-洛塔就小心地朝反方向走開。可他們前面有一扇門。他們把門打開,看見一個陽光燦爛的漂亮房間。兩位白玫瑰戰士雖然清楚地看到裡面一個人也沒有,還是走了進去,他們要在戰鬥中作短暫的休息,去看看窗子外面,這真是個莫大的失誤!等卡萊和埃娃-洛塔回到門這兒剛要出去,門正好從外面反鎖上了!兩名俘虜聽到紅玫瑰司令冷酷無情的笑聲和可怕的歡呼聲:

「哈哈,臟狗,你們如今完了!你們不能活著出去了!」接著是本卡響亮的聲音:

「你們要在這兒待到發霉長毛了!我們遲早會跑來看你們的——比方說過新年的時候!」

榮特也叫:

「對了,安心待著吧,過新年的時候我們准來!帶什麼送給你們呢?」

「你們的腦袋,用盤子盛著來!」埃娃-洛塔大叫。

「加點配菜,小豬頭放點這個正適合!」卡萊附和她說。

「頑固到底!」紅玫瑰司令向他的兩名戰友轉過臉來,發愁說。接著他提高嗓子對兩名俘虜叫道:

「你們有什麼最後希望要我轉告你們的親人嗎?」

「有,請我爸爸打電話給感化院,告訴他們上哪兒去接你!」埃娃-洛塔說。

「再見了,臟狗們!」西克斯滕回答,「你們俄了就叫吧,我們拿蘋果喂你們。」

他向本卡和榮特轉過臉去,心滿意足地搓著手說:

「好,我親愛的夥計們,這屋子裡現在就躲著一隻可憐的小老鼠了,自稱為白玫瑰司令什麼的。他孤立無援!你們去找找他吧!去吧!」

紅玫瑰軍準備好粉身碎骨去干。他們豎起腳尖,悄悄地順著樓上四通八達的一條條長長的走廊走。他們小心翼翼地看每一個房間,在一個個小貯藏室門口埋伏。他們知道,不管白玫瑰司令躲在哪裡,他總明白他要完蛋了。因為他的夥伴們已經反鎖在房間里。如今他一個對三個。這三個人又渴望著捉住他。捉住敵方首領在玫瑰戰爭中是最重大的事件,就象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盟軍如果能把希特勒從柏林綁架出來一樣。

但是白玫瑰司令躲得很好。不管紅玫瑰軍怎麼到處找,全都白費勁。

忽然西克斯滕聽見頭頂上有很輕的搔爬聲。

「他在頂樓上,」西克斯滕悄悄說。

「難道這裡還有頂樓嗎?」榮特覺得奇怪,問道。

紅玫瑰軍早晨極其仔細地觀察了整座房子,卻沒注意到有頂樓。這也不奇怪,不知道有通頂樓樓梯的人完全可能不注意牆上那扇小門,它也糊著跟整座房子同樣的壁紙。

等到紅玫瑰軍終於發現通道,一切就很快結束了。安德爾斯自然站在頂樓上作好充分的戰鬥準備,大聲勸他們每個人在接近他之前先寫好遺囑。唉,這對他也沒有什麼幫助!

西克斯滕從他那個歲數來說長得又高大又有力氣,他帶頭上去,必要時本卡和榮特幫助他,最後他們把拚命亂踢的安德爾斯從樓梯上拖了下來。他面臨著不可知的命運。

卡萊和埃娃-洛塔從反鎖著的門裡面大聲叫著安慰他。

「Wow-o-mom-en hoh-en kok-uai joj-iu non-i choch-u-qoq-u!"這是白玫瑰軍的暗話,意思就是:「我們很快就來救你出去!」

要氣瘋紅玫瑰他們,這是最好的辦法。他們早已拚命要學會聽懂他們敵人這種古怪話。白玫瑰方面的人對這種暗話非常熟練,用無法相信的快速度說出來,不懂這種話的人聽著就象一陣嘰嘰咯咯聲。

西克斯滕也好,本卡也好,榮特也好,從來都沒見過他們把這種話寫下來,不然他們就容易猜出這種暗話的秘密:字還是平時說的那些字,就是把每個音節開頭的聲母重複一次,當中加一個「o」。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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