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宋念喝了點紅酒,然後發出了這封電郵,她笑了笑,真的很想知道季柏堯會在幾個月後看到這封郵件的反應,但她已經無所謂了,那個時候,她心裡的傷口,一定已經被時間治癒了。

半個月後宋念回到了家,她人間蒸發半個月,頭一個與她聯繫的是婉儂。

「姑奶奶你終於肯回來了啊,你這到底是採風呢還是玩失蹤呢!知不知道你快當乾媽了啊?」

「啊?」

「啊什麼啊,老娘已經懷孕一個月了,你煩不煩人啊,知不知道折騰一個孕婦是有罪的啊?還以為你怎麼了呢?一聲不吭跑出去,就發了封電郵,你帶個手機難道就破壞你文藝女青年形象了?我真想不通你!氣死我了哎喲!」

宋念知錯,一個勁道歉:「彆氣彆氣,我錯了不行嗎?我乾兒子這會正需要營養呢,姐姐你可千萬彆氣了,給你跪了。」

「哼,姐姐我要當十個月的皇后,記著啊,可不能再這麼犯抽了。哦對了宋念,後天我家尹亮要在亂來要辦個PARTY,說說是慶祝他要當爹,其實我還不知道嗎?他就是定期抽風,不花點錢不自在,你可過來啊,好久沒見著你了。都一個月了,我兒子還沒見著乾媽的面這像話嗎?」

宋念想推辭不去:「我在拉薩晒黑了,等我把臉養養,再去覲見行不行啊皇后陛下?」

婉儂在那邊沉默了一下,才正色道:「宋念,你不用瞞我,我知道你是養情傷去了。不過,養傷最好的方法不是避而不見,是逼著自己去見,去習慣,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實在不喜歡。那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宋念哪去了?以前你說要放下師兄,你不是也放下了嗎?你現在也可以做到的,所以啊,後天晚上你必須來,姐姐等你到天亮。記住啊,我可是孕婦!」

婉儂「啪的」掛了電話,宋念只剩嘆氣。

她還是去了,簡簡單單扎了個馬尾,穿了個素凈不扎眼的裙子,在鏡子前面照,高原的風把她原本白嫩的皮膚吹糙了,心裡想著,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可真沒人愛了。

她到的時候,亂來裡面已經群魔亂舞,大貓他們早已經起鬨玩HIGH了,不折騰孕婦,凈折騰尹亮,尹亮已經好幾瓶啤酒下肚。

好在意識還清醒,跟宋念笑鬧了幾句,又被拉走喝酒了。

宋念小心地看了一圈,發現季柏堯不在,心裡鬆了口氣,坐在大貓那圈人中間,喝著小酒,也覺得快意。

才喝了沒兩口,只聽尹亮沖著門口高亢地喊:「我靠表哥,你可來了。罰酒罰酒!」

宋念轉頭望去,只覺得一陣眩暈。

許久不見的男人依然俊朗逼人,身邊挽著他的美女,長發如墨,高貴美麗。

真正是郎才女貌。

宋念在怔愣之際,在那頭的季柏堯似乎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觸,一個銳利直視,一個慌忙躲閃。

他手上的石膏已經去除,宋念心裡的內疚感退卻一些,但握著酒杯的手還是忍不住發抖,她慌亂地喝了一口,卻不小心嗆到,咳了好幾下,越咳越難受,覺得心都快被自己咳出來了。

真是的,都已經過了那麼久,竟然還是不能鎮定自若,以前那個瀟洒的宋念哪裡去了?

不由氣悶。

婉儂早就注意著她這邊的動靜,見她這樣沒出息的表現,自然咬牙切齒。

她一屁股坐在宋念邊上,宋念嚇了一跳,見是她,勉強笑了笑,明知故問著:「你來了啊?」

她的心思其實都在後面,因為季柏堯和同來的女伴就在他們身後幾步外,正和尹亮說話,美女的聲音有點襦,總之是很好聽。

「瞧你那出息。」婉儂的眼睛也飄向身後,臉色也不好看。

宋念耷拉著腦袋:「我是沒出息。」

「他……」她抿了抿嘴,眼睛裡的光閃了閃:「跟范初晴分手了嗎?這個是他的新女友?」

「分手什麼呀,壓根就沒跟范初晴好過,這個女的,聽說是尹亮表哥在常青藤時候的同班同學,嗯,天才型的那種,好像兩人讀書的時候競爭地很厲害,但私下裡又有點曖昧。反正看起來就這回事唄,年紀大了在國外寂寞,所以回來找老相好了。」

「哦。」宋念灌了自己一大杯酒。

「哦對了,」婉儂捅了捅宋念,「一個師妹告訴我,師兄臨走前那個晚上,范初晴去看過師兄了,那師妹說,哭著出來的,算她還有點良心。」

宋念的眼底一片死寂,喝了口酒:「壞人的心也是肉長的。」

婉儂走開了,宋念獨自喝著悶酒,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溫柔的腔調含著調笑:「想喝什麼?奉勸你,千萬別喝我表弟的調酒,有生命危險。」

輕柔的女聲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可是柏堯,你難道忘了嗎?我這人最有冒險精神。」

「看來你又要提那次峽谷之行了,肖曉,要讓我認輸幾次你才甘心?」

「我很貪心的,柏堯,越多越好。」

酒吧換了火爆的搖滾樂,兩人交談的聲音被漸漸蓋住,宋念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後她軟軟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門口走,腳步輕飄凌亂,撞到了人。

那人的胸膛硬邦邦的,甚至連聲音也是透著一種熟悉:「你喝多了。」

宋念的腦袋昏沉,含糊地道歉:「對不起。」

就推開他走了。

她在街角恍惚地站了一會,見到一輛計程車過來,突然酒氣上涌,她攔下車,報了個地址。

季柏堯在亂來待到晚上九點半,實在是意興闌珊,把肖曉送回到她的住處,肖曉眼裡的秋波他不是沒看到,暗示也不是聽不懂,可惜都晚了幾年,在他對她感興趣的時候,她那麼傲然不可方物,頭始終抬得比她高,愛情不是角力,這樣要分出輸贏的遊戲,他不喜歡。

該低頭的時候還是要低頭,聰明的女人也有不開竅的時候。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著另外一些事,隱隱有種預感,等到了小區門口,他下意識往門口看,眼裡帶著幾分期待。

到底是沒有失望。

讓司機停車,他冷冷地看著窗外的她,眼裡的冷意讓她縮了縮,上一次也是這樣相似的情景,她委屈可憐地縮在那裡,小動物一樣的眼神直直地盯著他看,好像隨時會流下淚來。明明是不真誠的小姑娘,他卻被這樣可憐兮兮的眼神打敗,心軟下車。

心軟的下場,就是他被蒙在骨子裡,被她騙得團團轉。

他是想過要放開的,但沒有辦法,這一回他遇到的是命中剋星,他還沒想好,只知道他不想再做那個主動的人了。

小騙子是不能太過放縱的,這一回,他要硬下心腸。

他對司機說:「開車吧。」

車子慢慢滑動,他煩亂地望著窗外,司機是認得宋念的,看了眼後視鏡說:「季先生,那個女孩子跟在咱們車後面,一直哭呢。」

季柏堯並不回頭:「開慢點,讓她哭個夠。」

宋念跟著車子哭了一路,心裡又恨又委屈,一邊罵著季柏堯你這個大混蛋,一邊腳又不聽話地向前走,像是得不到愛的小孩,乞求大人哪怕一丁點的關愛。

她傷心地想,他心裡真的沒有我了,一點一滴也沒有了。

他的愛都給了別人了,他連一眼都不願多看我。

於是哭得越發傷心,眼淚絕了堤,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

車子在季柏堯的別墅前停下,司機打了個彎揚長而去。

宋念哭著在站他身後,眼睜睜看他頭也不回地邁進家門,砰地關了門,徹徹底底地把她當成透明人。

她喝了酒,把自尊踩在地上來到他面前等了幾個小時,等到的卻是他徹底的無視,越想越委屈,肩膀抖動,哭成淚人。

酒精還在血液里流竄,宋念醉醺醺的腦子犯了二,脾氣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她決定要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天亮,哭成女鬼,哭到他夜不能寐。

她認真地哭,認真地任性,沒想到別墅的門怒氣沖沖地被打開,裡面的男人氣急敗壞地拉著她,把她拽進了別墅里。

然後門砰地一聲,被他踹上了。

季柏堯怒到極致,眼裡的火簡直要噴了出來:「你什麼意思?」

她抽泣著,心裡又有點害怕,小綿羊一樣不吭聲。

「說!什麼意思!」

換來的是更大分貝的質問聲,房子似乎都在震動。

宋念瑟縮了一下,沒想到季柏堯更怒,用沒有受傷的手拎小雞一樣地把她拽上樓,宋念嚇得大聲尖叫,卻又怕使勁掙扎會傷到他剛傷愈的手,只能腳步凌亂地被他拽著:「季柏堯你幹什麼?你放開!放開啊!痛!」

她被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扔到房間的牆角,宋念一下子慌了手腳,酒也全醒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處境危險,她嚇得忘了求救,緊張兮兮地盯著他看。

面前處於盛怒中的季柏堯讓她感到萬分陌生,他暴躁地如同一頭雄獅,而她則是他口中美味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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