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starry starry night……」

悠揚悅耳的手機鈴聲打破這片靜謐,宋念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放開手,羞赧地瞥了一眼季柏堯,臉色緋紅地站起來跑去接電話。

打電話的是學生會的小師妹,學生會在校慶策划了不少好活動,人手不夠,小師妹焦急萬分地打過來求宋念支援。

季柏堯在,宋念自然是一口回絕,小師妹不知原因,開始死纏爛打,撒嬌什麼的都用上了,宋念頭痛萬分地看了一眼幾步外的男人,只好屈服。

掛了電話,兩人一起出門,氣氛終於變得有些正常,宋念總覺得身上還留著季柏堯的體溫,那體溫讓她的血液沸騰,於是深吸一口氣,用輕快的聲調故作輕鬆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她想活躍氣氛,季柏堯卻顯然不配合,側臉陰測測的,「剛才樓下有個小夥子好像在叫你的名字。」

宋念的腳猛一煞車,眼睛驚恐睜大:「你……你都聽到了?」

尹亮婚禮以後,金東旭這不安分的傢伙又開始小動作頻頻,簡訊電話輪番轟炸,而且纏功比前幾年更加精進,口氣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哭訴自己這三年的相思蝕骨,再三強調自己已經準備跟女友分手,見她還是不理不睬,乾脆跑到學校里堵她。

沒想到好巧不巧的,被季柏堯給撞上。

宋念不知道季柏堯會拿怎麼樣的眼光審視她,只好先開口撇清:「我跟他沒什麼。」她不滿地撇撇嘴,「那是個瘋子。」

「為你瘋了?」季柏堯略顯嘲諷的聲音涼涼地傳到耳邊。

「為我?」宋念對天翻了個白眼,「太抬舉人了,他是偏執症發作,男人不是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嗎?叫什麼來著?」

她歪頭想了想,頗有些眉飛色舞地說:「征服……對,征服欲!」

「依你的說法,我也有這毛病了?」

男人這一冷森森的問話,徹底讓宋念笑不出來了,小心翼翼地偏頭打量了一眼他一眼,也許是心虛作祟,總覺得俊臉上罩了一層寒霜,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下去:「我……胡說呢,你別在意啊。」

季柏堯心裡計較的顯然是別的事,冷不丁地問,「你不喜歡他?」

「啊?」宋念顯然被他的邏輯繞地有點暈,好半響才明白過了他問什麼,有些愕然地反問:「我為什麼要喜歡他?那傢伙一點也不真誠,他認為他喜歡我是對我的一種恩典,就一定強迫我對他有所回報,這不是強盜邏輯嗎?這高高在上的喜歡,我還不稀罕呢。」

季柏堯聽罷,並沒有發表什麼評論,只是手插兜,臉上揚起一抹神秘叵測的笑容,宋念一偏頭就被這笑容弄得全身汗毛豎了起來,差點想扇自己一巴掌,她怎麼忘了?以他倆現在這曖昧的關係,實在是不適宜說這樣的話。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前不久剛委婉地向他表示了喜歡,現在倒好,她本來等著他回應呢,自己這一通高談闊論,倒把自己埋進坑裡了。

季柏堯完全可以拿她說過的話堵死她: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有所回報嗎?愛情里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這一刻宋念的大腦被爭強好勝的性格主宰,她還沒釐清自己的心,只知道她不想聽到季柏堯的拒絕,也不想看到范初晴贏到最後,與世無爭,勢必只是個被人譏笑的LOSER罷了。

范初晴教會她一個道理:男人,是要靠自己爭的!

可是今天說了一句錯話,她又怎麼扳回被動的局面呢?

她正苦著一張臉一籌莫展,就聽到小花園那邊有學弟叫了她一聲,「宋學姐!」

那學弟氣喘吁吁小跑過來說:「學姐,可算找到你了!十萬火急,我們那個場子來了幾個特牛逼的校友,我們幾個壓不住場,學姐你幫幫忙啊!」

宋念為難,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哦,這就來!」

「學姐你快啊!」那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一溜煙就跑開了,留下宋念和季柏堯兩人再度面面相覷。

季柏堯仍舊是氣定神閑的欠扁姿態,宋念先張口,指了指她身後,「你看,我……要去忙了。待客不周,對不起啊。」

季柏堯笑了笑,莫名其妙地向她招了招手,意思是讓她靠近一些說話。

他的BOSS氣場實在太過強大,宋念遲疑了一下,就鬼使神差地湊了過去,乖乖聽話的樣子讓季柏堯眼底的笑意加深。

他俯身在她耳邊說話,特意壓低的嗓音透著男人獨有的性感和蠱惑:「忘了告訴你,我一直很熱衷於當強盜頭子。並且……男人的那個毛病,我也有。」

「我覺得,我最近又犯病了。」

季柏堯就如非法入境的春風,把一池春水徹底攪亂了。

他走後,宋念有好幾天都過得恍恍惚惚,那低沉的男人味十足的嗓音猶如魔音穿腦,時不時就在她耳邊迴響起來,他的氣息彷彿仍然縈繞在耳邊,讓她無處可逃。

宋念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這樣困惑的令人窒息的感覺佔據了全部思想,以致魂不守舍到沒法好好畫畫。

要知道,她畫畫的時候一向心無旁騖的,這是她多年形成的作畫習慣。

「我覺得,我最近又犯病了。」

夜半時分她總是在黑夜中咀嚼他的這句話,猜測他征服的對象,是范初晴?還是……她?

他用那麼曖昧的方式對她說出這句話,是不是間接地回應了那晚她的表白呢,那個雨夜面對他似乎對她的表白無動於衷,一副風流花花公子的姿態,那麼他的突然出現,又說了那麼莫名其妙的話,是不是在向她隱晦地表示:他也喜歡上她了呢?

宋念莞爾,喜歡似乎只是青春少年專屬的辭彙,那個比她年紀大好幾歲的男人,他還有「喜歡」人的能力嗎?

等等,他那天說什麼了?他說他最愛的姑娘死了,讓他愛上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呢?

認識季柏堯以來,宋念頭一次對他產生了如此強的好奇心,許許多多的問題堆積在心頭,讓她在失眠的同時不得不承認,她頭一次玩花招耍心眼,過招的對象是季柏堯,為免也太自不量力了些。

宋念糾結了幾天,終於想通了,甩一甩頭髮,把季柏堯這個人的影像擠出大腦,她決定什麼都不想了。

不去想,也不主動去找他。

走到半路,也許成功的曙光就在眼前,但她好像突然失去了一開始的勇氣。

她想到了厲北,想到了自己隱藏多年的那份感情,不敢往前再邁一步。

她害怕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

所幸接下來宋念忙了起來,大貓他們又開始滿城的找牆壁塗鴉,號稱要讓整個城市經歷一場視覺革命,要洗滌城市人污濁的視線,要讓塗鴉藝術喚醒人們沉睡的幽默細胞。

宋念正處在心煩意亂的時期,導師又沒安排什麼任務,大貓他們一邀請,她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

一幫藝術青年打了雞血一般,頂著春日的太陽熱火朝天地畫了兩天,還跟城管玩起了游擊戰,實行「見了城管就跑,被抓到就笑」戰略。

就這樣打一槍換一炮地畫了兩天,中間被城管抓到兩次,一個男生在逃跑途中還扭傷了腳,眾人一合計,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比較偏僻的城郊。

那地方雖然冷僻,但好就好在有火車經過,火車隔離帶外就是一大排破舊的圍牆,因這面圍牆以前是戰爭時期的軍工廠,所以建的特別高聳牢固,雖然現在已經被遺棄,但非常適合他們發揮,如果他們能噴上一排塗鴉的話,從飛馳的火車裡看出去,會有非常意想不到的恢弘的視覺效果。

幾個人說干就干,撩了袖子各司其職幹起來,到了下午,宋念口袋裡的電話響了,掏出來一看,驚了一下。

是季柏堯。

「在哪呢?」

他的聲音懶懶的,似乎剛睡醒,宋念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周六。

已經好幾天沒有交集,初聽到他那漫不經心卻慵懶的聲音,宋念的心就跳得有些急了,理不清的情緒又在全身蔓延,也不知道他打來的意圖是什麼,只好老實說:「在郊區呢。」

還是不相信他是會賴床的人,小心地問,「你聲音怎麼了?」

「沒怎麼,昨晚看球到四點,才起床。」

他們說話時,正有一列火車風一般呼嘯而過,季柏堯在電話那頭追問:「怎麼有火車的聲音?」

宋念看著自己牆上剛塗好的作品,一種滿足感充盈在胸間,飛揚著笑臉說道:「我跟朋友在西郊的火車段塗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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