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蔣思青又來了,傅岩正在打電話,見她進來,鏡片閃了閃,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

這通電話打得有點久,似乎是他法學院的學生打過來詢問論文怎麼寫,傅岩耐心教導,甚至簡略地幫他分析了一個個案,直到把他那驕傲的表妹晾了20多分鐘才意猶未盡地掛了電話。

被晾了那麼久,有那麼幾秒,蔣思青那張精緻的臉是僵著的,不過很快恢複笑容,故作輕鬆的口氣:「表哥,哪有你這樣的,都自顧不暇了還管那些學生。」

傅岩不以為然地笑:「我傷的是腳,也不是腦子,還是可以給他們一些意見的。」

蔣思青垂眸一笑,無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從桌上隨手拿了個蘋果給傅岩削起來,低眉婉轉的安靜樣子,反而不是她蔣思青的風格,傅岩嘴角勾了勾,並不主動開口,又打了個電話給助理,簡單吩咐了幾句,終於掛了電話。

蔣思青把蘋果遞給傅岩,瞄了一眼他屏幕暗下來的手機,語氣輕飄飄透著一股酸味:「表哥,總算是肯把時間留給我了啊。」

傅岩用溫和的笑容掩飾眼神里的銳利:「剩下的時間都是你的了。」

兩人沉默了幾秒,總歸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彼此之間的默契讓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話題並不輕鬆。

蔣思青看了一眼自己那一貫沉著冷靜的兄長,有一瞬的恍惚,她心裡是害怕的,曾幾何時,當她還在沉浸在自己的公主夢時,她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不知不覺蛻變成如此狠厲的角色。

她心裡哀怨,誰叫她不姓傅,而傅家大家長傅德頌,傅岩的爺爺,她的外公,重男輕女的思想極其嚴重。這也註定了,就算她蔣思青是A城上流社會人盡皆知的名媛小姐,可說到底,她一個女人,人微言輕,插手不了公司董事會的事,自己老公的升遷,還得依仗她這個心機深沉的表哥。

一想到老頭以後會把公司大部分股份留給了傅岩,而自己將來只能分到那麼一點股份,她鬧也鬧過哭也哭過,老頭卻不為所動,蔣思青的心裡就極不痛快。

但這些不痛快,蔣思青是不能表現在臉上的,性別決定了她的弱勢,她要做的,只能是爭,明著爭,暗著爭。

開門見山自然是不行的,重要的話題還是要擱在後面,蔣思青風姿妖嬈地撩撥了一下自己剛燙過的秀髮,試探地問:「表哥,你覺得mina怎麼樣?」

傅岩皺了皺濃眉,故作困惑狀:「mina?哪個mina?」

這樣的反應已經間接回答了蔣思青的問題,但她還是不死心:「就是我那閨蜜,周蔚然啊,又漂亮又能幹,關鍵是,她對錶哥你一見鍾情呢。」

傅岩並沒有太多反應,一臉肅然地看向她,淡淡卻是不容人置疑的口氣:「思青,我已經有意中人了。」

「什麼?」蔣思青大驚,還有些難以置信,瞪大眼睛追問:「誰啊?怎麼沒聽你提過?」

她的吃驚程度不可謂不小,傅岩離婚已經三年多,離婚以後他就一心撲在工作上,雖然他的事務所這幾年風生水起,但他的個人生活一直沒有動靜,儘管外公還有家裡那些長輩張羅安排了許多相親飯局,但傅岩能推就推,就算實在推脫不過,也只是草草出現一下,明顯敷衍了事的態度。蔣思青原以為這個笑面虎表哥金屋藏嬌,或是有什麼辦公室戀情,可幾番觀察下來,發現還是自己多想了,傅岩是真的沒有花心思在找女人身上。

蔣思青屏息等待,傅岩卻並沒有細說的打算,只是一句帶過:「緣分是很奇妙的事,就這樣遇見了而已。」

他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蔣思青,清淡地笑了笑,「我還只是單相思而已,有人好心幫倒忙,再加上我在床上,這事就只能先擱著了。」

蔣思青帶著打量的眼神看著傅岩,半信半疑地笑著問:「表哥,沒道理啊,就你這條件,還用得著單相思嗎?」在心裡羅列了幾個可能的女主角人選,她湊近,一究到底的神情,「是本城的哪個名媛嗎?」

傅岩搖搖頭:「就是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而已。」

蔣思青怔了怔,脫口而出:「那外公那……」她隨即一笑,「表哥,你可想好了啊,普通出身的女孩子未必入得了外公的眼,不過也好,這樣啊,也讓外公知道,咱們家不聽話的不止我一個。」

她看似埋怨實則是幸福的語氣:「我當時為了我家嚴旭明,可沒少看外公臉色,偏偏他那會除了點學歷能力還真的什麼都沒有,我除了在外公面前死扛打包票,真的一點法子也沒有。」

說到這,蔣思青話鋒一轉,終於把話題轉到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她嫣然一笑,眉眼間頗有些自得驕傲,「幸好啊,我沒看走眼,旭明這幾年在公司的表現可圈可點,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外公也就無話可說了。」

話到這,蔣思青瞅了一眼傅岩,見他仔細再聽,還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心裡有了幾分篤定,說:「哥,你大概人在醫院沒聽說吧?旭明牽頭幫公司弄了個十幾億的大訂單,我上次酒會碰到劉董,他老人家對旭明讚不絕口呢,直誇我選老公有眼光。哥,離董事會也就兩個月時間了,自家妹婿你一定要幫襯著點啊。」

傅岩點頭:「這是自然。」

這簡單四個字與蔣思青預想的有些差距,她費了那麼多唇舌,卻只得了這四個字,但轉念一想,也就想通了,自己這次來訪,說到底只是要傅岩的一個明確的態度,如果他表態站在嚴旭明這邊,那麼在那些董事看來,傅岩背後的外公的立場也就明確了,那麼嚴旭明執掌公司帥印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這四個字,已經再明確不過地表明了傅岩的態度。

蔣思青已覺勝利曙光向她這邊招手,但她生性多疑,深知傅家的男人個個都是深不可測,追問道:「哥,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只是,外公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大伯那?」

目前為止,傅德頌對於總經理人選一直保持緘默,任憑她旁敲側擊,就是不表明自己的態度,邊上人都在霧裡看花。

總經理人選除了嚴旭明外,還有老爺子多年的得力愛將范海生,蔣思青幾次三番往傅岩這邊做工作,實在是因為太過忌憚范海生,這個人在她記事起就在他們傅家,對爺爺忠心耿耿,能力更是卓絕,跟老爺子的關係其實有時候更像是父子,傅德頌在他們記事起就要他們小輩尊稱他為「大伯」,後來就算他結婚生子,外公也不答應他搬出去,在老別墅邊上又蓋了個新別墅供他一家住,甚至他的孩子,也喚外公「爺爺」。

他們私下都在猜測,范海生是外公的私生子。

而實際上,三年之前,總經理的位置就是范海生的,只不過當時不知道外公出於何種考量,突然替換了人選。而在公司內部,所有員工都知道,范海生這個董事長助理,有時候比總經理更能說得上話。

蔣思青只寄希望於,謠言都是假的,外公不會把公司帥印交給一個外人,畢竟范海生姓范,不姓傅。

外公這邊休想套出話來,蔣思青就把主意打在了傅岩身上,畢竟外公最看重這個孫子,雖然失望於他目前不會回來接班,但公司的重大決策,不可能不同他商量。

傅岩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傅岩沉吟一會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外公的心思也不好猜。」他看了她一眼,「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們。」

他話里的意思,多少是在警告自己這個精明的表妹,暗地裡算計老爺子,老爺子不可能不知道。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兒孫們想要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老爺子一生都在跟人玩勾心鬥角,臨老了只希望家庭和睦兒女孝順,他見多了兒女為爭家產鬧到不可開交顏面盡失的例子,特別反感這點,因此也委婉地向兒孫們表達了自己的底線,他是家裡絕對的家長,不要給他玩心眼。

傅岩的暗示,多半是希望表妹明白,不要觸犯老爺子的禁區,但蔣思青是個不安分的主,她做不到。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但礙於立場,也就不便點破。

蔣思青自然沒聽出傅岩的意思,心裡還有些沾沾自喜,忍不住調笑道:「我知道,外公啊,真是孫子兵法看多了,虛虛實實看不清,誰都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傅岩笑笑,並不接話。

蔣思青又說了幾句玩笑話活躍氣氛,傅岩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她突然想起什麼,腰一挺說:「對了,哥,馨怡姐回國了,我前幾天剛碰到過她,聽她的意思,似乎是想回國定居了。」

傅岩的神情終於流露出一絲認真,臉色也變得有些複雜,淡淡地「哦」了一聲,之後就再也沒說什麼。

蔣思青小心打量他的神色,見他神情平靜,想來已經把過去放下,察言觀色小心道:「馨怡姐問起你了,我也就告訴她你受傷住院了,她挺吃驚的,好像……還挺擔心你,一直問我你有沒有事,還說要過來看你,」她又拿捏了一下自己的話,語速放慢,「想來……她心裡還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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