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城

天剛蒙蒙亮,兩個奴隸就把船屋開進了范城專為世外人預備的碼頭。沒多久,韋利伯斯的船到來,但西斯爾不想理會他,呆在卧室里沒有出來。羅爾弗船到的時候,西斯爾通過窗子看到他上岸後,被一個戴沙虎面具的人攔住了,那人比比劃劃地說著什麼。過後,羅爾弗便一臉驚惶的神色向西斯爾的船屋走來。那個戴沙虎面具的人跟在後面。

西斯爾迎了出來,用手裡的扎欽克樂器發出詢問。

沙虎在樂器的伴奏下唱道:「范城海邊的黎明真是一幅美麗畫卷,雖然出現了一具世外人的屍體,也沒有攪亂這兒的寧靜。人們仍然感到快樂,並且歌唱。」

西斯爾的樂音一變而發出震驚的音調。

「那具屍體就綁在你的船尾,被一條狹長的皮帶系著腳踝,也許,這表明你要按照你們那個社會的儀式來處理這事情。」

西斯爾沖向船尾,沒錯,那裡正漂浮著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體,也沒戴面具。浮在水上的,是一張死氣沉沉、蒼白而毫無特色的臉。這個棕色頭髮的男人年紀應該在四五十歲之間。剩下來的問題只是:他就是安格馬克那個罪犯嗎?

關於這個問題,他無法從羅爾弗與韋利珀斯那裡得到答案。現在肖克爾也來了,這些世外人都到齊了。他們正戴著各自的面具上岸或準備上岸。肖克爾說過,世外人在塞利斯很快就會被驗明身份,那麼,死者就只能是安格馬克了。

但是……西斯爾竭力消除腦子裡突然冒出的古怪的想法。

西斯爾命令奴隸把屍體打撈上來,裝進合適的容器,給它一個清靜的安息處。兩個奴隸對這項工作不是十分情願,但還是依令而行了。西斯爾自己則順著一條景色宜人的小道,來到了登陸場地,一位奴隸主動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為他效勞。他的黑色面具上點綴著黃色的小玫瑰,這表明此人在奴隸中屬於地位稍高一點的那一種。西斯爾告訴他自己想發一封電報給波利波利斯,奴隸立即表示:「沒問題,先生,如果你用清晰的塊印法,電報很快就可以發出去。」

西斯爾的電報很簡短:

發現一世外人死亡,可能是安格馬克,四十多歲,中等身村,棕發,等待你的認同或新的指示。

很快,他就聽到了空間信息傳送那富有動感的啪啪聲。一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西斯爾焦急地在辦公室前踱來踱去,沒人告訴他需要等多長時間。空間信息傳送的時間實在難以預測,有時只需要幾微秒,有時,因為電波會穿過一些神秘的空間,往往耗時幾個小時。

又過了半個小時,就在西斯爾看到羅爾弗向自己走來的同時,他聽到了接收回送信息的聲音。

羅爾弗看到西斯爾,感到很奇怪:「是什麼事讓你這麼早上這兒來?」

「是早上那具屍體,我正與上司商討此事。」

這時,羅爾弗也聽到了接收信息的聲音:「啊,看來你上司的新指令來了,我最好去看看。」

「你為什麼親自動手,你手下的奴隸很能幹。」

「這是我的工作,我的責任就是正確地發送和接收各種電報信息。」

西斯爾想跟他一起進去,卻被他堅決阻止了。五分鐘後,羅爾弗手拿一個小信封走出來了,他的臉仍然藏在冰湖鳥面具後,腔調里卻有些故作同情的味道:「不是個好消息。」

果然不是好消息,電報上清清楚楚寫著:

死去的世外人不是安格馬克,安格馬克是黑髮。為什麼不在他登陸時捕獲他?我對你的工作相當不滿意。下次航班返回波利波利斯。

西斯爾把電報揣進口袋時,突然發問:「你的頭髮是什麼顏色?」

「金髮。可是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好奇而已。」

「天哪,你的疑心多重!你看吧!」羅爾弗轉過身,從後面把面具掀開一些,讓西斯爾看到了他頭上的金髮,「你看清楚了嗎?」

「謝謝,看清楚了。順便問一下,你有多餘的面具可以借我用一下嗎?我對這月亮飛蛾實在有些厭煩了。」

「那你何不到面具店隨便挑選一個。」

西斯爾離開羅爾弗,走進了范城。經過韋利珀斯辦公室時,他進去打了個招呼,其實也只是為了問一個問題:「早上好,韋利珀斯先生!你的頭髮是什麼顏色?」

韋利珀斯像羅爾弗一樣,轉過身,掀開面具,讓西斯爾看到了許多黑色的小發鬈,然後才問:「這算是回答了你的問題嗎?」

西斯爾又在岸邊找到肖克爾,第三次提出了一個同樣的問題。

肖克爾的笑聲里有種顧影自憐的味道:「黑色,卻只剩下一點點了。哎,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好奇而已。」

「不僅僅是好奇那麼簡單吧?」

西斯爾認為自己需要得到自己這位音樂老師的幫助或建議,便老老實實地說:「我遇到了麻煩。你聽說港口發現屍體的事吧,我希望那就是安格馬克,但屍體的頭髮是棕色的。但我覺得,安格馬克的頭髮可能是黑色的。」

「哦?」

「回覆信息是通過羅爾弗才到我手裡的,而他的頭髮是金色的。如果安格馬克頂替了羅爾弗,他就會改動那條回覆信息,而你跟韋利珀斯都承認自己是黑髮。」

「你認為安格馬克殺了羅爾弗或韋利珀斯或者是我,從而冒名頂替?」

「你說過,安格馬克不可能在范城再造一所世外人住所而不被發現,不是嗎?」

「羅爾弗交給你的電報說安格馬克是黑髮,而他自己卻是金髮對嗎?」

「是的,你能證明一切嗎?我的意思是說面對著真正的羅爾弗。」

肖克爾搖搖頭:「不能,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不戴面具的羅爾弗和韋利珀斯。」

「如果安格馬克的頭髮真是黑色,那麼,你和韋利珀斯都應受到懷疑。」

「這太有趣了,如果依這種推理,那麼你自己也可能就已經是安格馬克了,請問你的頭髮是什麼顏色?」

「棕色。」

「啊,這樣推下去的話,事情要像迷宮一樣複雜了。」肖克爾沉思著說,「在安格馬克沒來之前,你聽見過我們三個人的聲音,這是不是可以為你提供一點線索。」

「面具悶住的聲音,從來就不清晰。」

「看來還真沒有什麼可以迅速解決的辦法。」肖克爾說,「在這個罪犯沒來之前,這裡的世外人就是我們三個加上一個後來的你……」

「說也奇怪,就在我的前途危在旦夕之際,我卻對安格馬克的身份產生了真正的興趣。」西斯爾站在那裡,陷入了沉思。肖克爾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才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不過我還是想求你一件事。」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

「借一個奴隸給我,只借一兩個星期。」

肖克爾彈起了甘加,音調顯得很吃驚:「我不願與我的奴隸們分開,他們了解我的習慣和……」

「我一抓到安格馬克,就立即歸還。」西斯爾的口吻是不容商量的。肖克爾又磨蹭了一會兒,最後只好用海默金召喚來一個奴隸,把他交到了西斯爾手裡。

這天,回到船屋後,西斯爾問了那個奴隸許多問題,還作了記錄。最後,他警告這個叫安索尼的奴隸不能把這事告訴任何人。西斯爾告訴托比與雷克斯照顧好新來的人,並把船屋撐離海岸,不讓任何人上船,然後獨自上岸去了。

西斯爾再次來到登陸場,羅爾弗正在吃中飯,他讓奴隸為西斯爾在餐桌邊安排一個位置:「你的調查進展如何?」

「遠遠談不上什麼進展,但我想知道能否從你那裡得到幫助?更確切地說,我想向你借一名奴隸。」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而且,在韋利珀斯那裡也是一樣。

西斯爾把兩個借來的奴隸帶回船屋,分別詢問了他們一些問題,記錄在表格上。這時,迷人的暮色降落在水面上。船屋慢慢駛離港口,西斯爾坐在甲板上,傾聽著柔和的音樂,眼看著黑夜的降臨,看著船屋上亮起的燈光映照在水面。這時,就是有野蠻兇殘的黑夜人從山上下來,也只能幹瞪眼看著船屋而無計可施。

更重要的是,九天之後,就會有一班定時的太空船來到塞利斯,同時到達的將會有讓他返回波利波利斯的命令。可是,九天之內,他能成功地捉拿到安格馬克嗎?

西斯爾想,九天時間不是很長,但也可能足夠了。

時間一天又一天過去,四天,五天……西斯爾每天都上岸去訪問一次另外那三個世外人。羅爾弗臉上總是浮現出嘲弄與煩躁混雜在一起的那種表情;韋利珀斯禮數周全,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肖克爾態度嫻靜而又溫和,但那種冷靜與超然多少有些做作。西斯爾回到船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這一切,都記在紙上。

第八天的時候,羅爾弗有些兇狠地問西斯爾是否要為自己在即將到來的飛船上安排一個返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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