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經濟殺手的自白(3)

於是,我開始覺得,人生只不過是一系列偶然事件的組合。

我們應對這些偶然事件的方式將決定我們的未來。

而我生命中的兩個最重要的偶然事件都發生在米德爾布里學院。

一個是遇到了伊朗國王的顧問兼將軍的兒子;另外就是邂逅了一位也叫做安的美麗女子——與我童年時的女朋友的名字一樣,她後來成了我的妻子。

將軍的兒子叫法哈德(Farhad),他以前是羅馬的職業足球隊員。

他有很高的體育天賦,擁有一頭漆黑的捲髮,一雙溫和的胡桃色眼睛,還有著傲人的背景以及女孩子無法抗拒的魅力。

他在許多方面都與我截然相反。

我努力和他套近乎,並且贏得了他的友誼。

從他身上學到的很多東西讓我在往後的日子裡受益匪淺。

我遇見了安,儘管當時她正與另外一個學校的男生打得火熱,但是她卻並沒有拒絕和我交往。

一開始,我們之間維持著一種柏拉圖式的關係,可她讓我第一次體驗到什麼是真摯的愛。

法哈德慫恿我喝酒、參加派對,無視父母對我的教誨和嚴格要求。

於是,我故意疏於我的學業,因為我要打斷「學業」的腿,來報復我的父親。

我的成績一落千丈,進而丟掉了獎學金。

大學二年級的一天,當課上到一半的時候,我決定中途輟學。

父親揚言要與我斷絕父子關係,法哈德卻繼續火上澆油。

頭腦發熱的我一頭撞進了校長辦公室,於是我退學了。

這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關鍵時刻。

我離開學校的前夜,法哈德和我在當地一個酒吧痛飲慶祝。

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的醉漢,說我勾引他老婆,他將我倒頭提起,朝著牆壁扔過去。

法哈德走過來將我們倆分開,掏出一把刀子,在那傢伙臉上劃開一道口子。

接著法哈德拽著我離開酒吧,他將我從窗口推出去,推到酒吧外邊的「水獺河」(Otter Creek)上一個突出的窗台上。

我們跳下去,然後沿著小河一路跑回宿舍。

第二天早上,校警盤問我的時候,我撒了謊,我矢口否認法哈德干過那件事。

不過,後來法哈德還是被趕出校門。

後來,我們倆都搬到了波士頓,租了間房子住在一起。

我在赫斯特的《紀錄美國/星期天廣告人報》(Record Ameri/Sunday Advertiser)找到一份工作,給該報的總編當助手。

那一年下半年,我的幾個同事被徵召入伍。

為了逃脫同樣的命運,我到波士頓大學商業管理學院進修。

那時候,安已經和前男友分手了,她經常從米德爾布里過來看我。

我當然很感激她對我的關心。

1967年,安從米德爾布里學院畢業,當時我在波士頓大學還有一年才能畢業。

安堅持在我們結婚之前不和我住到一起。

雖然我一邊開玩笑說自己被綁架了,但是也對自己從父母那兒沿襲的古板、假正經耿耿於懷。

我和她在一起很開心,可我想要更多,於是我們結婚了。

安的父親智慧超群,是導彈導航系統的主要策劃人,因此,他在海軍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他的一位好友,安稱之為「弗蘭克叔叔」(非其真名)的人,是國家安全局(NSA)的最高級部門的官員。

國家安全局是美國最不為人所知,也是最大的間諜組織。

結婚後不久,軍隊召集我去體檢。

不幸的是,我通過了體檢,這也就意味著我畢業後有可能被派遣到越南去。

儘管我對戰爭很感興趣,可我非常不願意到遠在東南亞國家的戰場上去。

我是聽著那些殖民開拓者的祖先們的故事長大的——像托馬斯 ? 潘恩(Thomas Paigne)和伊桑 ? 艾倫(Ethan Allen)。

我參觀過位於新英格蘭和紐約北部的很多戰場,包括法國和印第安人作戰的戰場以及獨立戰爭時期的所有作戰場地。

我讀過我可以找到的每一本歷史小說。

事實上,當讀到相關陸軍特種部隊首次進入東南亞情形的時候,我倒是很想參軍。

後來,媒體曝光了美國政策的殘暴和自相矛盾,我就改變了想法。

我不知道潘恩會站在哪一邊,可當時我想,他肯定會站在越共那邊。

弗蘭克叔叔救了我。

他告訴我到國家安全局工作可將我的徵召延期,他安排我和局裡的人進行了一系列面談。

有一天我感到筋疲力盡,因為那一整天我都在測謊儀監控下回答問題。

他們告訴我,這些測試能判斷出我是否具備在國家安全局工作的潛質,如果我有這方面的潛質,他們將對我的優點和弱點進行測評,而這些測評是日後給我安排具體工作的依據。

當時我就認為,鑒於我對越戰的反對態度,我肯定通不過測試。

在測試中,我承認我是一個忠誠的美國公民,我反對戰爭。

我很驚訝他們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窮追不捨。

相反,他們更加關注我的成長經歷,我對父母親的看法和態度,還有我作為一個窮學生在那些有錢的預科生、富人堆里長大的心理情愫。

他們也仔細探討了我對缺乏女人、性和金錢的挫折感以及由此帶來的幻想症等。

他們對我和法哈德之間的友誼很感興趣,尤其是我向校警撒謊,維護法哈德的那件事,這讓我感到很納悶。

一開始,我以為這一切都對我有害無益,我註定要被國家安全局拒之門外,但結局出乎我的意料。

多年之後我才明白,從國家安全局的角度來看,我的反面性格特徵正是他們所欣賞的。

他們看重的不是我對國家有多忠誠,而是我在生活中所遭受的挫折的程度。

對父母的怨恨、對女人的性幻想、對豐裕生活的渴求以及易被誘惑,所有這些「特質」讓他們覺得我是一個可造之才。

我在學校和體育上力求出眾的決心、我對父親的反叛、我與陌生人交往的能力、我對警察的謊言,都是他們看中的品質。

後來我發現,法哈德的父親也為美國情報機關在伊朗本土服務,而我和他兒子的友情無疑成了我進入國家安全局的一個重要籌碼。

測試後幾個星期,我被安排了一份工作並且開始了我的間諜技巧培訓,當然這是從波士頓大學畢業幾個月後才開始的。

在我正式接到工作許可之前,我又衝動地參加了美國和平隊(Peace Corp)招募者在波士頓大學的講座。

他們的主要「賣點」也和國家安全部一樣——能去那裡工作的學生也可延遲參軍。

決定去聽那個講座也是我生命中的幾個重要的「偶然」之一,當時看起來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卻決定了我以後的命運。

招聘人員介紹了全球幾個最需要志願者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亞馬遜熱帶雨林。

在歐洲人踏足這片土地之前,當地人過著原始的土著生活。

從我的先人們在新罕布希爾安家時起,我就一直夢想可以過著像當地印第安阿布納基土著人(Abnakis)那樣的生活。

我清楚我的血管里有著阿布納基人的特質,我希望像他們那樣對森林知識了如指掌。

在講座結束後,我走到招聘人員面前,問他我被選中派遣到亞馬遜森林的機會有多大。

他說,他們需要大量的志願者,我應該有機會。

於是我立刻致電弗蘭克叔叔。

讓我意外的是,弗蘭克叔叔鼓勵我加入美國和平隊。

他坦白地說,在攻克河內之後,亞馬遜河流域將是下一個目標。

「那裡石油資源非常豐富。

他說,「我們要派一些能人去那裡——要能理解當地人的人。

他說和平隊是一個很好的「訓練場」,他還要我練好西班牙語和當地土著部落的方言。

他笑著說,「你最後可能是給私人企業而不是給政府工作。

那時候我還不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現在看來,當時的我已經從一個間諜升級到經濟殺手,儘管之前我從來就沒有聽過這個詞,那之後的幾年裡我也沒有聽到這個詞。

那時候我壓根兒就不知道,在全球各地分布著幾百人,為諮詢公司和其他私人企業工作,他們從未從政府那裡得到一分錢,卻在為建立全球帝國服務。

我沒有想到,這一群人會在20世紀末發展到如此大的規模;我更沒有想到,我在這一支不斷壯大的隊伍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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