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江斬 第二章

李金鰲激動得面紅耳赤,他已經再三回思,沒有比這答案再適合的了。

「天下無賊,認主,認屋,一定下來就不能挪地方,也不能換主,所以其實挺局限的,但是實用,真實用。」

「主子在的時候,一切正常。但是主子一走,這屋裡,就像罩上了一層薄膜,無色、無味,看不見。一旦有人偷入,這個東西,就會往一起包攏。」

「想想看,你以為這屋裡沒人,其實你踏進去的那一刻開始,看不見的那層薄膜,就已經無聲無息地,往你包過來了,你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已經沒法呼吸了,這還沒完,它還在繼續往一起擠壓,把人往小了擠……」

「那是鋪天蓋地,無處不在,只要主子不在屋裡,它就生效,再高明的賊也逃不掉。」

葉流西讓他說得指尖發涼:「最後呢?」

李金鰲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寸長的距離:「最後當然就死了,縮成這麼大,像個微雕的塑料小人,要麼站著,要麼斜躺在地上,主子進來,說不定都看不見,一腳踩成粉末了。」

昌東不動聲色:「這東西,實用是實用,太容易誤傷了吧,萬一有親人或者朋友誤入,不是就無法挽回了嗎?」

李金鰲點頭:「是這話沒錯,但因為太保險了,還是會有人用。這要使用者非常謹慎,離開的時候務必鎖門,防人誤入,又要對人交代清楚,非請不能入——說實在的,交代過了,你還非要進,那就是咎由自取了。我想來想去,這一題,非它莫屬……流西小姐,不是說三道嗎,還有兩道題是什麼啊?」

葉流西說:「我對博古妖架又不感興趣,我這腦子,能記住一道已經不錯了……這樣吧,改天我幫你問問看,要麼直接問趙觀壽討個人情,不就參觀一下嘛,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

李金鰲喜不自勝:「我也是這麼想呢。」

……

李金鰲走了之後,葉流西看昌東,看著看著,兩人幾乎是同時笑出來。

這麼刁鑽的玩意兒,難怪叫天下無賊。

笑到末了,葉流西嘆氣:「趙觀壽這條路不通了吧?」

做了那麼多工作,光地圖就畫廢了好幾張,看來都白費了。

昌東說:「那也不一定。」

他想了想:「你找個借口,再去一趟趙觀壽那兒,看看屋裡都有什麼人進出、書房的門鎖是什麼樣的……總之,多拿點信息,越多越好。」

葉流西奇道:「我哪有那麼多借口?」

昌東沒理她。

天上可以沒有星星,但臉皮厚的人,不會沒借口。

果然。

第二天一早,葉流西又精神抖擻地來找趙觀壽。

依然沒能進書房,在客廳等待,客廳里有個人專供茶水,但那身形氣度,都不像打雜的。

葉流西故意沒能接住遞過來的那杯茶,茶托一歪,茶杯跌落,一聲「哎呦」才剛出口,那人已經抄手把茶杯給撈住了。

地上只灑了一小灘茶水漬,那人說:「給你換一杯吧。」

換茶時,順手搖了下手邊的呼喚鈴,通往二樓的樓梯下頭,忽然繞出一個人來,一手拖把一手抹布,手腳極其利落,三兩下打掃乾淨,又退了回去。

趙觀壽就在這個時候出來,眉頭微皺:「你有重要的事找我?」

葉流西說:「是啊,你見過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兒吧,叫丁柳的?」

她把丁柳頭上被插過刀的事說了一遍:「當初就是草草包紮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後遺症,聽說最好的醫療資源都在黑石城,我又沒什麼門路,趙老先生能不能幫忙安排一下?人命關天呢。」

就這事?趙觀壽心裡煩得很,但臉上還得擺出一副好聲色:「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會安排的。」

葉流西點頭,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之後回頭,趙觀壽已經進房了,眼見那兩扇門就快合到一起……

葉流西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疾衝過去,一把拽住門把手,大力拉開半扇。

門內所有,盡收眼底。

腦後有風聲,那個茶水工已經到背後了,葉流西只作不知道,也不進房,只是叫:「趙老先生!」

趙觀壽奇怪:「什麼事?」

葉流西說:「其實我……」

她身子倚住門邊,手在鎖舌處糾結地摸移,又低垂下頭,欲言又止,借著這遮掩,目光左移右飄。

再抬起頭時,眼圈都泛紅了。

「趙老先生,我就是想說,之前我誤會你了,剛到黑石城的時候,我總覺得事情不對勁,懷疑你是別有用心……」

事不關己,非禮勿聽,那個茶水工悄無聲息地退開了。

葉流西抬起頭,像是怕掉眼淚,又伸手擦眼睛,指間的縫隙足夠大,一點都不影響她視物。

「這幾天下來,我覺得我是多心了,我知道我朝你要保證書這種事,太小家子氣了,不上檔次,還請你不要往心裡去……」

趙觀壽笑起來:「流西小姐,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不用這麼見外。」

葉流西點頭,似乎是才發覺自己失態:「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吧。」

她小心翼翼地幫他關上門。

鎖舌的簧片咔噠一聲銜上了。

跟他們住處的鎖一樣,這種鎖是斜舌,可縮可彈,底下多加了一道方舌,方便反鎖。

中午吃飯,葉流西先通知丁柳這兩天做好準備,隨時去檢查腦袋,又向阿禾套話:「趙老先生房裡的那個茶水工,看起來身手挺好的,斟茶倒水可惜了。」

阿禾笑:「流西小姐,能在趙老先生房裡做事的,不管倒茶的,還是掃地的,怎麼可能是普通打雜的啊?那都是猛禽衛里最頂尖的人物,這樣的人有十來個……」

葉流西心裡一緊:趙觀壽的寓所里,居然有十來個人這麼多?

幸好阿禾把話說下去了

「趙老先生也知道讓他們做這個屈才,所以是輪班的,每班兩個人,做滿一個月之後就輪下一班了,你現在看他是斟茶倒水的,沒準過一陣子看,就是猛禽衛的頭目了。」

葉流西忽然想到什麼:「羽林衛是以武力見長的吧?那趙老先生是不是也挺能打的?」

阿禾點頭:「我聽人說,趙老先生年輕的時候,一根鷹頭鐵棍使出來,十來個人近不了身的……你也見過的,就是他拿來做拐杖的那根。現在年紀大了,加上胡楊城那一次,遭了沙暴,耳力目力都受了損,所以再沒人見過他動手了,但是啊,瘦死駝駝比馬大,小瞧他是要吃大虧的。」

葉流西笑笑:「誰敢小瞧他,一看就是老當益壯型的。」

丁柳本來就煩阿禾騙了她,又見葉流西這兩天老和阿禾說話,心裡頭老大不高興,覺得自己受了冷落,碗一推,悶悶說了句:「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幹什麼?現在最重要的,不應該是肥唐嗎?這都幾天了?江斬還沒消息,他這人做事,怎麼這麼磨嘰啊。」

阿禾說:「小柳,其實你換一個角度想,江斬也很為難的:他躲在黑石城這麼久都沒被抓到,說明藏得穩妥,行事謹慎。現在要出來換人,很可能會暴露自己,羽林衛還勢必插手,他選在哪兒交換合適呢?畢竟這是我們羽林衛的地盤啊。」

高深隨口嗯了一聲:「我也是這麼想的。」

高深八百年難說一句話,說了一句,還是去附和阿禾的,丁柳心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我們羽林衛?阿禾,羽林衛什麼時候把你當自己人了?人家是看出身和姓氏的,你這種,是外來戶吧?他們還割了你的舌頭,這種事你都能忍?你逆來順受也就算了,還口口聲聲『我們羽林衛』,不覺得這話說出來可笑嗎?」

阿禾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氣氛有點尷尬,葉流西想拿話打岔,昌東猜到了,從桌子底下握了下她的手,又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

飯後,陽光不錯,昌東在梅樹下鋪了張地墊,冊子攤開,拉葉流西詢問趙觀壽那頭的書房布置。

梅樹枝幹稀疏,仰頭去看,陽光灼人的眼。

葉流西想起阿禾的事:「幹嘛不讓我講話?」

昌東頭也不抬:「小柳兒話說得沒錯,羽林衛對阿禾根本就是利用,溫水煮青蛙,她習慣了,反而不自知,要是能被小柳兒點醒也挺好的——要是能把她爭取過來,你身邊多個羽林衛,辦事會方便很多。」

葉流西沒話說了,手指在龜殼上叩來叩去,那烏龜開始還一驚一乍地伸頭,後來估計是習慣了,管她怎麼叩,再沒響應了。

昌東畫得仔細,他是真有點強迫症,線條打歪了都要擦了重來。

葉流西忍不住:「反正進不了他的書房,畫得百分百契合也沒用啊。」

昌東說:「這可不一定。」

葉流西瞪他:「你別轉歪腦筋,咱們沒可能硬闖的——高深跟這種從小接受訓練的猛禽衛相比,也就只是個半瓶水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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