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毛毛 第二十一章 終結就是新的開始

由於辨認警告牌的字跡,毛毛耽誤了時間。當她接著溜進小門時,最後的那個灰先生早已不見了。

她發現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坑,大約有二三十米深。周圍放著挖土機和其他建築機械。

在通向坑底的一道斜坡上停著幾輛卡車。到處都是建築工人,全都一動不動地保持著某種姿勢。

他鑽到哪兒去了呢?毛毛沒有發現灰先生可能利用的任何人口。她看看卡西歐佩亞,好像它也不知道似的,它的甲殼上沒有顯示出任何字跡。

毛毛向下爬到坑底,向周圍看了看。突然,她又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泥水匠尼科拉。他曾經在她的小石屋裡給她砌了個小爐子,還在牆上畫過一幅畫。當然,現在他也像別人一樣不能動彈了,但他的表情卻很奇怪。他站在那兒,一隻手放在嘴旁邊,好像在向誰呼喊似的。另一隻手卻指著一個巨大的管道口,那管道就在他身旁,從坑底伸出來。那姿態恰恰像是叫毛毛看什麼東西。

毛毛思索片刻,她把這看做是一種信號,於是就毫不猶豫地爬進管道。她剛剛爬進管道,就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管道很陡,但卻是彎彎曲曲的,她就像坐滑道似的向下衝去,忽左忽右。由於速度快,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清。她越清越深,有時連滾帶爬,頭被碰得鳴鳴響。但是,她既沒有丟掉烏龜,也沒有丟掉時間花。她感到越往下越冷。有一瞬間,她想,等會兒可怎麼上去呢?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已經清到管道的盡頭。原來,下面是一個地道。

這裡不太黑,有一種脆脆的光,好像是從牆裡面射出來的似的。

毛毛站起來,繼續向前跑。因為她光著腳,所以沒有腳步聲。忽然,她好像聽見前面有灰先生在說話。她向那說話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這條地道向四面八方伸出許多岔道,簡直就是整個新市區下面的一個地道網。

接著,她又聽見一陣亂糟糟的聲音。於是,她又向那邊走去。她小心翼翼地轉過牆角。

突然,她面前出現一個很大的廳堂,大廳中央放著一條很長很長的會議桌。桌旁坐著兩排灰先生——更確切地說,這是那無數灰先生中剩下來的一小部分。瞧這最後一批時間竊賊多麼狼狽、多麼可憐吧!他們的外衣都已經被撕破,禿腦袋上左一個疙瘩,右一道口子,面孔因恐懼而扭曲著。

只有他們嘴上的雪茄煙還在燃燒著。

毛毛看見大廳後面的牆上有一扇巨大的門,開著一條縫。大廳里回蕩著一股凜冽的寒風。

毛毛蹲下來用她那件肥大的外衣包住自己的赤腳,儘管她知道那也沒有什麼幫助。

「我們必須,」毛毛聽見桌子盡頭的一個灰先生在說,他身後就是那扇大門,「我們必須節省自己的儲備,我們不知道它們還能維持多久,所以我們必須節省。」

「只剩下我們幾個了,」另一個說,「這些儲備足夠我們維持幾年的!」

「我們越早節省,」頭一個友先生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就能維持得越久。你們知道,我所說的節省是什麼意思。如果我們當中只留下幾個人,這些儲備也許夠他們經受住這場災難。

我們必須正視現實!這就是說,像我們在座的這麼多人,就太多了,先生們!我們必須大大地精簡。這是一個明智的建議。我是否可以請求你們,先生們,現在就開始精簡?」

灰先生們開始報數。然後,主席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他宣布說:「我現在投擲硬幣,數字一面代表偶數,如果是數字,那麼數偶數的先生們留下來。頭像一面代表單數,如果是頭像,那麼數單數的先生們留下。」

他將硬幣拋向空中,然後把它接住。

「數字!」他喊道。「數偶數的先生們留下來,數單數的先生們,請你們立刻化解吧!」

數單數的灰先生們發出一陣無聲的呻吟,但是誰也沒有動。

那些數偶數的灰先生不由分說就拿掉數單數的灰先生們嘴上的雪茄煙,那些被判處死刑的友先生便立即化為烏有。

「現在,」在一片靜寂中,主席先生又說道:「如果我可以請求的話,讓我們按照同樣的辦法再來一次!」

同樣可怕的過程又進行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進行了第四次。末了,只剩下六個灰先生。他們分別坐在長桌的兩頭,一頭三個,橫眉冷對。

毛毛戰戰兢兢地看著這一切,感到灰先生的數目每減少一次,那可怕的寒冷程度便減弱一分。現在和先前相比,她感到幾乎可以忍受了。

「六,」剩下的這六個當中的一個說,「是一個可惜的數目。」

「現在,夠了。」他對面的那個灰先生說,「就剩下我們這幾個,再精簡就沒有意義了。

如果我們六個不能渡過這場災難,那麼,三個也照樣不能。」

「不應該這麼說,」另一個灰先生說道,「如果必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再商量。我說的是以後。」他說完,半天沒有人吭聲。

然後,另一個灰先生說:「真幸運!當災難發生的時候,儲藏庫的大門正好開著。

要是在那個關鍵時刻它是關閉的,那麼,現在世界上任何力量也別想打開它了,我們可就真的完了!」

「可惜,您說的並不完全對,親愛的朋友。」另一個灰先生回答說,「現在,儲藏庫的門開著,冷氣不斷地散失,時間花就會慢慢地解凍。你們知道,以後我們就再也不能阻止它們回到原來的地方去了。」

「您認為,」第三個灰先生問道,『我們的冷氣現在不夠保持儲藏庫里的低溫,是嗎?」

「可惜我們只有六個,」第二個灰先生說,「您自己可以算算,我們能達到多少度。

我認為剛才那麼無情地減員實在是開始得太匆忙了。我們並未因此而得到任何好處。」

「這兩種可能性,二者必居其一。」第一個灰先生說,「而我們已經這麼做了。」

他們當中又出現了一陣沉默。

「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上幾年,除了互相監視之外,什麼也不幹嗎?」一個灰先生說道,「我不得不說,這是一種絕望的想法。」

毛毛心裡琢磨:光在這兒等下去肯定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一個灰先生也沒有了,那麼時間花就會自己解凍的。可是,眼下灰先生還在。如果她不採取行動,他們就會在那兒坐下去。

該怎麼辦呢?難道因為時間庫的門是開著的,他們就能不斷地從中得到補給嗎?

卡西歐佩亞又動了一下,毛毛趕快低頭去看。

果然,龜甲上顯示出一行字:「你去把門關上!」

「不行啊!」毛毛小聲說,「我弄不動。」

「用時間花去碰。」這是烏龜的回答。

「我用時間花一碰,就能把11關上嗎?」

「是的。」龜甲上顯示出。

卡西歐佩亞的預言一定不會錯。毛毛輕輕地把它放在地上,然後把時間花藏在外衣下面。

這時候,她發現時間花已經相當蔫了,花瓣也沒有先前那樣多了。

六個灰先生都沒有發現毛毛已經成功地爬到長桌底下,她手腳並用一直爬到長桌的另一頭。此刻,她就坐在那六個時間竊賊的腳中間。她的心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

她輕輕地、輕輕地拿出那朵時間花,用牙齒咬住,從椅子之間爬了過去。灰先生們仍然沒有發覺她。

她爬到開著的時間庫門口,一邊用時間花去碰那扇大門,一邊用手推。果然,門真的動了,一點聲音也沒有,接著,轟然一聲巨響,時間庫的大門關上了。響聲在大廳里引起許多回聲,漸漸地消失在無數個地下通道之中。

毛毛猛地跳起來。那幾個灰先生壓根兒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地方,除了他們幾個之外,還有別的人,而且她竟然能夠那樣安靜地進來,簡直是神不知鬼不覺,因此他們都驚呆了,只能瞠目結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這個小姑娘。

毛毛不假思索地拔腿就從他們身旁跑了過去,奔向大廳的出口。這時候,灰先生們也恢複了理智,隨後立起去追毛毛。

「真是個可怕的小姑娘!」她聽見身後一個灰先生說道,「她就是毛毛。」

「這不可能!」另一個叫道,「她怎麼能推動時間庫的大門呢?」

「她有一朵時間花!」第三個灰先生吼道。

「她用時間花就能把大門關上嗎?」第四個灰先生問。

第五個灰先生拚命地捶打自己的腦袋說道:「那我們本來也可以把門關上呀!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花!」

「本來,本來!」第六個灰先生嘶聲叫道,「但是,現在門已經關上!如今我們推一的辦法就是:必須得到小姑娘的那朵時間花,否則就全完了。」

他們正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時,毛毛已經消失在不斷分叉的地道中了。不過,這裡的情況,當然發先生們比她更熟悉。毛毛忽左忽右地跑著,有時候差點兒和灰先生們撞上,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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