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蔥歲月-1

她覺得似乎有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獸,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時候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地侵蝕著他們的生活。

天使在人間

文/金子棋

莫小月是個極其癲狂的女人。這表現在她剛看到我寫完開頭的這句話後就憤慨地沖了過來。不顧自己還被織布營養面膜繃住的臉,大嚷大叫道:「本姑娘永遠十八歲,什麼女人不女人的,我是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說完還不忘給我的後腦勺來上溫柔一拳。

這還表現在她幾乎能在一個禮拜內花光一整個月的生活費。包括從原版碟市場杠回一麻袋一麻袋的搖滾CD,有一次我很好奇就隨手拿了一張看了一下。然後非常心痛地發現自己的英文成績肯定退步了,整張CD上的英文字母都以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方式組合在一起。我無比悲傷地輕嘆了一句:「我怎麼都看不懂啊!」莫小月立馬介面說:「那是希伯來文。」

其實原版碟還是小Case,如果你看見莫小月走進恆隆和九光時通紅的眼睛,你一定能對她的癲狂有進一步的了解。只是莫小月從來不買那些俗氣的超短裙和高跟鞋,她的美不需要裝點。她只買些叮叮噹噹的小配件,只是這些小配件前還有兩個定語就是「根本沒用」和「近乎天價」。到目前為止莫小月已經從Viviewood的專賣店裡扛回十幾把花色各異品種不同的雨傘,她還迷戀AnnaSui奇形怪狀的香水瓶。當她把整套度假洋娃娃系列全部扛回家的時候,我頓時傻了眼。而當她把那套香水美美地擺在玻璃櫃里並且打算讓它們在木質的隔層里永垂不朽的時候,我承認那個瞬間我真的很想用網球拍打她的臉。

莫小月的癲狂之處還表現在她極其變幻莫測和飄忽不定的行事作風上。她會半夜三更看一些已經作古的黑白電影,當然有的時候也會看一些純愛戀的文藝片。她經常會在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穿著單薄的睡衣坐在地板上。一支一支地抽中南海,或者聽椎名林檎,聽著耳機里嘈雜混亂的聲響,一夜天亮。

莫小月很美,雖然她總是穿著有洞的牛仔褲和骯髒的帆布鞋,無所顧忌地到處亂晃。她那一頭瀑布般淺褐色的捲髮永遠不加修飾地散滿整個背脊。可是當你看見她在剔透的陽光下溫柔綻放的如同馬蹄蓮般清澈的笑容,當你看見她睡著時像貓一般安穩的姿態。當你看見她在燈光明滅的舞台上唱出鬼魅般的歌聲,她的眼睛卻像孩子一樣純澈。你將無法迴避也不能自持地認定她是個天使。翅膀還沾著水珠的,笑容像是最柔軟的一片雲層的天使。

陸子夏也不能倖免。當他在BBF看見莫小月那張櫻花般的臉,躲在酒精瀰漫的瓶瓶罐罐後面,眼瞼低垂,睫毛上像是沾著顫落的淚滴。陸子夏很不確定,他看見的究竟是幻象還是真實。PUB里的光線彷彿有了身體,曖昧地穿梭於人群之間。陸子夏繞過喧鬧的舞池,他想找到那個有著天使般神態的女子。可是他失敗了,莫小月消失了。他們的第一次遇見,莫小月像晝伏夜出的鬼魅一般在人間走失。

鬼魅是醉了的天使。

陸子夏握了握拳,掌心裡是細密的汗。

連續數日陸子夏在BBF里等,他在和自己打一個勝算渺茫的賭,如果那個女孩再次造訪人間,那麼他要去捕獲她。陸子夏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然而愛情根本不需要什麼信心。只要考驗。

愛情給陸子夏的考驗就是他不能輕易找到她。本來像莫小月那樣的女子與BBF這樣的PUB之間沒有絲毫歸屬感。莫小月屬於一塵不染的天堂。

四月過去了,陸子夏再也沒有見過莫小月。他開始循規蹈矩地每天去畫室畫一整天的畫,晚上早早就回家休息。他開始相信莫小月只是一個美夢,一個幻覺。天使又怎會染指人間?然而當他終於放棄找尋的時候,他卻再一次遇見了她。他不知道這是上天的賞賜還是劫難。

哥早上打來電話的時候我還在床上滾來滾去享受清夢。莫小月倒是早早就起床了,她在給新種的玫瑰澆水,順便再迷茫地望兩眼天空。

都說了,她是個癲狂的女人。

哥說:「你晚上和小月一起來吃飯吧。」

我說:「要吃你們倆吃,我就不當燈泡了。」

哥說:「不是,我想給你們介紹個朋友,挺不錯的一個人,一起來吧。」

我勉強「嗯」了一聲。末了又關鍵性地問了一句:「你不是要給我介紹男朋友吧?」

哥給了我個爆炸性的答案。他說:「小丫頭片子,越來越聰明了嘛。」

我說:「你去死。」

莫小月在知道今晚的飯局是為了給我找對象之後,就特別興奮。又是幫我化妝,又是幫我弄頭髮。在她拿電發棒給我卷了個洋娃娃般的髮型之後,她的癲狂本性又顯露了出來。

她拿出她那條壓箱底的粉色Prada的豹紋小裙衫和鞋跟10厘米的LV的鹿皮靴,笑得跟朵花似的說:「穿這條吧,姐姐賠了老本也要給你找到男朋友。」

我說:「你瘋了吧。有穿這樣去大排擋吃飯的嗎?」

她立馬反駁得我啞口無言。

她說:「今天咱們去帕蘭朵吃。」

我在心裡暗想,這兩人太癲狂了。我的人生就這樣毀在他們倆手上了。

出門的時候,我看見鏡子里的莫小月,還是穿著她的破牛仔褲和匡威的帆布鞋。她的襯衣還是我哥的,G-STAR的舊款。她用一根細皮帶把過長的部分束起來,看起來就比先前有味道得多。襯衫是暖黃色的,像是在陽光里曬久了。

我懷著顫顫巍巍的心走進帕蘭朵,一路上不停地祈禱著,不要是麻子臉啊,不要滿口黃牙啊。不會是香港腳吧?如果是這樣那就讓這輛車直接出車禍算了。

我發現和莫小月待久了,我的思維也變得癲狂起來。

但是看見陸子夏時我還是吃了一驚。他英俊得超乎了我的想像。微長的頭髮,眼神乾淨得像是在森林裡受傷的小獸,可是笑容卻很神秘。他有點像我喜歡的小田徹讓,只是比他高出許多。

陸子夏至少有一米八五。

陸子夏和我哥坐在一起簡直可以去組個男子組合,靠臉皮出唱片,一定賣瘋。

我和莫小月走到桌前,打算在我哥的介紹下和他打個招呼。可是這小子在看到我們時居然愣住了。我心裡暗想,莫小月這次真是功不可沒啊,把我打扮得這麼驚天地泣鬼神,連百年難遇的大帥哥都被我迷住了。

在凝神了片刻後,陸子夏把手伸向我,很紳士地彎了彎腰,他說:「你是深深吧,我是你哥工作室的合作夥伴,我叫陸子夏。」

隨即他又朝莫小月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那頓飯吃得很愉快,陸子夏是個非常有趣的人。他給我們講他去寮國時遇到的劫匪,講得跟好萊塢大片似的。他還說他去麗江的時候遇見了一位非常神奇的老伯,摸著他掌心的紋路就說出了他的前世今生。那個老伯說,他這輩子將遭遇一個像天使般的女孩,並且在劫難逃。

我哥就問他:「那你覺得我妹像天使嗎?」

幾杯紅酒下肚的陸子夏,眯著微醺的眼,臉上掛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說:「怎麼不像。簡直是天使在世。」說完便爽朗地笑了起來。我被說得臉紅,心想回去一定得好好犒賞莫小月。

莫小月坐在我身邊,一語不發。她總是這樣,在見到生人時就變得安靜而又恬淡。彷彿迷了路般,有些謹慎而又妥協的眼神。

那天結束之後,哥硬是把我託付給子夏,自己去跟莫小月風流快活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問陸子夏:「你是怎麼一眼就看出來我是深深的?」

他只是笑而不答。可是有他一個笑容就好啦。

我大概是醉了。

陸子夏在那夜重遇了莫小月之後。他的心逐漸沉入谷底。他想就這樣一覺睡過去不要醒過來了吧。心心念念的莫小月竟是摯友的女人。他開始麻痹自己,那天在BBF遇見的不是莫小月,那根本就是一個不真的幻象。不是莫小月,不是莫小月。

陸子夏依舊每天作畫。他開始在畫室的牆壁上塗塗抹抹,一門心思只想完成這幅畫,他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不停歇地操縱著摯著畫筆的手。他的眼睛裡是獸一般的堅定。

我經常去畫室里看陸子夏,可是他一看見我來總是要把牆壁上的幕簾拉起來。我總是笑他玩神秘。

那天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似乎算是確定了下來。只是我也不敢斷言,因為子夏從來沒有給過什麼諾言。可是對我來說這已經不重要了。我願意拿我自己賭一把,我不知道,我已經走上了子夏當初萬劫不復的道路。

我去畫室的時候,莫小月也會一起來。她總是帶許多自製的藍莓蛋糕,給子夏還有我哥吃。

每次哥都會吃得心滿意足。其實我知道,哥一點也不喜歡甜食。我看著哥幸福的笑臉,心中再一次確定了愛情強大的力量。

足以致命。

莫小月最近開始頻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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