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富豪的野心-2

電梯門打開時,約翰遜眼前出現了一間與一座小房子一樣大小的卧室。由於卧室寬敞無比,遠處牆邊放著的那張定製的胡桃木雕刻出來的床顯得一點也不起眼。西邊的牆是一堵玻璃牆,此時窗帘正拉開著,所以從玻璃牆處往外看,可以看到一隻大型游泳池。池裡的水一片碧藍,池的周圍鋪著光滑的瓷磚。此外,游泳池四周放著不少桌子和椅子,以及彩色陽傘。光滑的白色瓷磚外面,是一片剪修得很短的綠色草坪。從游泳池水面上反射出的陣陣漣漪在金先生卧室的天花板上一閃一閃。

這間卧室里的地毯是用米色長毛絨製成的,十分柔軟。地毯上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如皮革扶手椅、沙發,以及與它們相配的立燈和茶几等。此外,房間里還放著一張小書桌,並設有一個小酒吧。吧台後面的酒櫃里,存放著許多品牌不一的酒類。阿瑟·金穿著一條亮閃閃的黃色游泳褲站在酒吧旁,身上披著一件泰瑞布製成的夾克衫。他的身體和臉看上去很精瘦,全身被陽光曬得黝黑,一副朝氣蓬勃的樣子。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但這花白的頭髮在精瘦的體魄和紅彤彤的臉的襯托下,使他看上去顯得格外年輕和富有朝氣。電梯門打開時,金剛好為自己倒好一杯酒。聽到電梯門開了,他忙轉過身來。

「你是比爾·約翰遜,」他熱情地說,並大步朝約翰遜迎上去,伸出右手與他相握,「我希望我們成為好朋友。」

金的手握上去給人一種溫暖、有力的感覺,儘管它摸上去比較乾燥。「我當然希望如此,金先生。我記不清有沒有朋友。」

「你有朋友的,」金先生微笑著對約翰遜說,「我所有的朋友都叫我阿特。」

「我不能那樣做。」

金放開了與約翰遜握著的手,轉身走向小酒吧。他臉上的笑容悄然消失了。這種細微而又迅疾的變化就如同冰箱里的燈——打開冰箱時亮,關上它時暗——那樣不為人注意。「別聽傑茜嘉說的。她把工作要求放在高於人性的位置。你過來,」說著,金拿起一隻酒杯,遞給約翰遜,「你可先幫我弄一杯加冰塊的蘇格蘭威士忌。」約翰遜接過酒杯,放入冰塊,然後再倒威士忌。金一邊看著約翰遜倒威士忌,一邊繼續問他:「你剛才說到你的記憶力,那是怎麼回事?顯然,你不曾忘記說話,不曾忘記吃飯,也不曾忘記做倒威士忌酒這樣的事吧?」

約翰遜端起倒好的威士忌酒遞給金。「說話、吃飯、倒酒這類私人日常事情都不會忘記,但其他事情都會忘記。好像是轉了個彎,進入到另一個現實世界,然後在那裡就再也記不起來自己原先是誰,或者自己剛做了些什麼。或者就像是我在另一個世界獲得新生,一個成年人在另一個世界裡獲得新生命,但對自己是如何抵達那裡的卻沒有任何記憶。」

「這種情況以前發生過嗎?」

約翰遜笑了笑。「我記不得了。但有證據表明,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

「那麼,它還會再發生嘍?」

約翰遜點點頭:「假如它確實發生的話,我希望你多多包涵。」

「你有沒有嘗試過追溯自己的過去經歷?」

約翰遜搖搖頭:「關於我的記憶力問題,並不是說我有那些易逝的記憶,只等待著我去把它們重新召回來,我根本就沒有什麼記憶。遇見我以前認識的人就如同遇見陌生人一樣。我總有一種感覺,我滿可以重建新生活。」

金坐在書桌沿上,舉起酒杯,像是要為約翰遜這非同尋常的情況乾杯似的。「這樣的話,你的記憶就像是一塊空白石板一樣,你要在上面寫什麼就寫什麼。」約翰遜點頭表示贊同。「我喜歡這樣。」金說。這時,他的臉上幾乎出現了一種眷戀的神色。「有時,我希望自己能做到這一點。」但沒過多久,他的臉上肌肉又重新拉緊,回到它原先常見的那種剛毅和堅決的神態。這樣一來,他看上去又像是一個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了。「不過,這種想法瞬間即逝。」說完這句話,他對著手中的杯子深深地呷了一口。

「我覺得你沒必要那麼想,」約翰遜說,「你在從事著重要的事情。」

金一下子抬起頭來注視著約翰遜。「你說什麼?噢,你是說讓人們重新工作?」

「每個人對此都很感激你。」

金搖了搖頭:「他們不久就會忘了此事。感激只是一種短暫的激情,愛才是一種長久的感情,而恨則是伴隨終生的情結。」他雙眼盯著約翰遜,心裡在估摸、判斷自己的這位新助手。「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年頭,誰有辦法幫助他人,他就應該去那麼做。」

「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

「他們應該這麼想,」金說,「他們真的應該這麼想。但不管怎麼說,這事只是個開頭。我們倆互相了解更多之後,也許,我會把我的其餘想法講給你聽。你知道,找人來聊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幾乎每一個人都想從他人那裡得到些東西,或者要他人幫他做些什麼事情。」

通向走廊的門這時打開了,安琪爾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白色游泳衣,上下鑲著花邊。同時,她的手上還拿著一件泰瑞布料製成的白色睡衣。現在,她走路的樣子像個小女孩了,說話的聲音也是一種小女孩的嗓音。「爸爸,你好。游泳去,準備好了嗎?」

「游泳的時間已經到了嗎?安琪爾,這是比爾·約翰遜。」

安琪爾賣弄風情般地朝約翰遜笑了笑:「我們早已見過面了。」

「我敢打賭你倆已見過面,」金說,然後像是安琪爾不在場似的對約翰遜說,「我女兒像許多因離婚或病故或事業上過於繁忙而失去父親的關懷的姑娘們一樣。」

「爸爸!」安琪爾面露不悅。

金繼續說下去:「她見到任何男人,都想引起他們的注意,而且願意做任何事情去贏得那份注意。任何事情。」

「爸爸!」安琪爾又叫了聲,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我的朋友和同事們都知道這一點,」金說,並伸出手把他的女兒拉到自己的身旁,「所以,他們都不叫她付出代價便給予她所渴望的那份注意。」

約翰遜點點頭,像是在說,這些話都聽明白了,但不一定同意。

這時,與金卧室相通的另一間卧室的門打開了,伊萬傑琳娜出現在門口。她身穿一襲淡綠色的夏季套裝,美麗動人,孤傲冷漠。

金對約翰遜說:「這是我的太太。她與我女兒恰恰相反。她知道,隨便走到哪裡,她立刻會成為那裡的目光焦點。她喜歡看到她自己對男人們所產生的效應,以及男人們對她注意後在我身上所起的反應。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向安琪爾證明,在吸引男性注意力方面,安琪爾青少年式的勾引根本無法與她成熟女性的魅力相抗衡。」

「哦,爸爸!」安琪爾絕望似地叫喊起來,她的雙手更緊緊地抱住她父親的腰。

金轉過身,以一種粗率的親熱口吻對女兒說:「好啦,好啦,安琪爾。」並在她的屁股上輕輕地拍打了一下,說完,他拉著安琪爾朝通向戶外的那扇門走去,「讓我們游泳去。」

看著他倆走向室外,伊萬傑琳娜的美麗嘴唇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歡迎你來到我們這幸福的家庭,約翰遜先生。」她說。

過後的幾天里,事情大致相同,重複著約翰遜第一天在金先生家裡看到的情況。約翰遜在這幾天里,像一隻精密磨製的齒輪,慢慢地跟著金家這架大機器運轉,適應新的環境,與每個人和諧相處,使這個家庭正常生活。安琪爾與伊萬傑琳娜為了贏得金的歡心,無節制地明爭暗鬥。她倆以各自的方式,試圖把約翰遜拉到自己的一邊,加入到這場無規無則、不受制約的爭鬥中去。但是,約翰遜對此聊無興趣。他向她倆表明,他在這場爭鬥中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而且,他還進一步向這兩位女性解釋,他作為一個男性,對兩者的好感也一樣,決沒有厚此薄彼的傾向。金對兩個女人的爭鬥饒有興趣,好像玩這個遊戲可以使他從其他更重要的遊戲中解脫出來似的,腦子因而可以得到調整、休息。為此,他會有意挑動、慫恿倆人使出更大的勁來進行爭鬥。至於約翰遜,金的態度大為不同。他總是對約翰遜表現出一種領袖的迷人魅力。好像約翰遜不介入此事,他的意見就更為重要。

但與傑茜嘉說話時,金採取截然不同的方式。他總是使用一些簡短的句子,快速地講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好像同他講話的人不是一位女性,而是一個積累了巨大財富的男商人。每天早晨,金先生在游泳池裡游一會兒泳,然後坐在池邊邊吃早飯邊讀報。隨後,他與傑茜嘉倆人在書房裡呆兩個小時。約翰遜這時從不去書房,只是偶爾之間,他會看見他倆坐在書桌後面,有時一起研究電腦上的信息材料,有時參加一個電視轉播會議,有時壓低著嗓音討論重要事情。

金走出書房時,往往一臉陰森、嚴峻的樣子。有時,他從書房出來後與他女兒或妻子共進午餐;有時,他與她倆一起吃午飯。他常常叫約翰遜參加他們的午餐,而這時,約翰遜總是像觀眾那樣坐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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