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快十二的時候,溫少卿的手機不斷響起,陸續有學生打電話給他拜年。

叢容聽了會兒覺得無聊,便上前去和鍾禎一起放竄天猴,玩著玩著不知怎麼就想起來了,問鍾禎,「你們科室是不是有同事領養過孩子啊?」

鍾禎一臉莫名其妙,「沒有啊,怎麼忽然這麼問?」

叢容心底一顫,不動神色的追問,「是沒有還是你不知道?」

鍾禎一臉捨我其誰的傲嬌,「科室里的八卦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是真的沒有。」

叢容一時情急,「可是溫少卿明明說過……」

說到一半她忽然頓住,那個時候他大概是為了寬慰她隨口胡說的吧,她竟然就信了。

鍾禎撓撓腦袋,「我老闆?你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了,他好像跟護士長打聽過醫院棄嬰的事情,怎麼了?」

她猛然轉頭怔怔的看向溫少卿,那一刻她心中五味陳雜,柔情千迴百轉,有東西在心口慢慢發酵,整顆心都漲得滿滿的。

溫少卿正背對著她打電話,背影修長挺拔,她忽然出聲叫他,「溫少卿!」

在一片喧鬧中,他竟然聽到了,很快轉身看向她,繼而對著手機說了一句什麼,很快掛了電話走過來,「怎麼了?」

其實她剛才不過是一時衝動,並沒有什麼話要跟他說,現在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忽然讓她手足無措起來,吞吞吐吐半天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笑著抬頭,「快到12點了,想跟你說聲新年快樂。」

她說完,溫少卿的表情越發的詭異起來,盯著她也不說話,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她忍不住低頭扶額,她到底說了什麼鬼啊,還不如什麼都不說呢!

半晌,耳邊忽然傳來他的輕笑聲,「新年快樂。」

她猛地抬頭看他,那一刻,他的眼底寧靜深邃,是她不曾見過的溫柔,心底的躁動不安倏地被抹去,似乎回到了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個午後,他也是這麼笑著對她說,叢容,我們見過。

幾個人放了整整一箱煙花後,才回去給長輩們拜年,領了紅包,心滿意足的去睡覺。

臨睡前,叢容躺著刷朋友圈,大多都是拜年的吉祥話,曬年夜飯和秀恩愛的,她心不在焉的翻著翻著,忽然停住,把刷過去的那條朋友圈重新拉回到屏幕中間。

幾十分鐘前,溫少卿發了條朋友圈,應該就是他們在放煙花的時候,用的是剛才鍾禎抓拍的那張照片,配了簡單的八個字,餘生相陪,我之確幸。

相隔幾年的除夕夜,差不多的背景,一樣的背影,可以模模糊糊看出照片里的女孩子和第一條朋友圈裡那個「非不思她」是同一個人。

放煙花的除夕夜,幾年前是一個人,如今是一雙人。

確幸的不止是他,你之深情,我之確幸。

她早已不記得那一年在樓頂看煙花的時候在想什麼,如今她滿心只有確幸,他說得對,慎始,善終。

叢容平時賴床賴習慣了,在別人家做客總不好睡到日上三竿,特意定了鬧鐘,初一一大早便哈欠連天的爬起來,洗漱好一打開門就發現門上掛著一個袋子,她打開看了看,然後愣住。

是上次她落在他那裡的襯衣。

溫少卿真的在上面綉了圖案,只不過不是溫讓說的白首鴛鴦圖,而是幾株清新的綠色植物,從右肩蔓延到左下腰間,大片的淡綠色,看上去生意盎然,在一片綠色中還點綴著很別緻的小花。

叢容以為上次溫讓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溫少卿真的有這門手藝,她心裡一動,轉身回房間換上後才重新出門,誰知一出門就碰上溫少卿和讓一讓,他應該是才晨練回來,身上穿著運動裝,在寒冷的冬日裡,渾身冒著熱氣。

溫少卿一臉訝異的看著她,「這麼早,還想去叫你起床。」

叢容心虛的轉了下脖子,不好意思說想給他們家人留個好印象,含糊了一句「換了床睡不好」便糊弄了過去。

好在溫少卿也沒多問,盯著她看了會兒,最後視線落在襯衫的花紋上,唇角勾起,「還不錯。」

叢容也低頭看了看,努力忍住笑,「溫醫生手藝真好啊,給病人做手術縫合傷口的時候也會綉朵花什麼的吧?」

溫少卿難得眉宇間帶了惱怒,轉身就要走,叢容適時收起調侃,拉住他轉移了話題,「開玩笑的,這是什麼花?」

溫少卿神色一滯,氣勢忽然低了下來,言辭也跟著含糊起來,「名字不重要。」

叢容覺得詭異,「到底叫什麼?」

溫少卿飛快吐出兩個字,「……肉桂。」

叢容覺得耳熟,皺眉想了想,問道,「那個調料?」

溫少卿點點頭,「差不多。不過它的嫩枝是一味中藥,叫桂枝,桂枝是好東西,其性味辛、甘,溫,入肺、心、膀胱經,是主治里寒常用的溫里葯。張仲景的《傷寒論》里開篇第一方就是桂枝湯,被稱為天下第一方。桂枝芍藥等量伍,姜棗甘草微火煮,解肌發表調營衛,中風表虛自汗出。」

叢容還是覺得彆扭,「我沒說它不好,不過名字……」

誰會把調料穿在身上啊?移動的調料包嗎?

溫少卿很是委婉的提醒她,「中醫博大精深,藥名好聽的未必……」

叢容看看他,還是覺得奇怪,「可你是西醫啊。」

「我知道了。」溫少卿斂了神色,「下次綉幾把柳葉刀上去。」

好歹是他的心意,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叢容不敢嫌棄,討好的笑著,「不過樣子倒是挺好看的。」

溫少卿掃了眼那圖案,「不是看中了它的樣子好看。」

叢容好奇,「那是什麼?」

溫少卿看著她,笑得格外耐人尋味,「開了花就要結果,果實叫桂子,寓意好。」

叢容皺著眉小聲重複著,「寓意?桂子?」

溫少卿抬手扯了扯衣角,「對啊,桂子桂子,早得貴子。」

叢容猛然從他手裡扯回衣角,轉身就要回房換。

溫少卿攔住她,「怎麼了?」

叢容瞪他一眼,「我要換下來。」

溫少卿莫名,「挺好看的,為什麼換?」

叢容冷哼,「你說呢?」

溫少卿不顧她的掙扎,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走了走了,等我們吃早飯呢。」

到了餐廳,溫少卿所謂的「等我們吃早飯」顯然是胡謅的,餐廳里一個人都沒有,叢容便開始擺碗筷,溫少卿去廚房端粥。

她才剛擺好,身後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是急吼吼的一句,「叢容,快過來。」

她才回頭,溫少卿便沖了進來,動作極快的把盛粥的瓷盆放到桌上,然後雙手立刻探過來放到她的耳垂上,嘴裡還概嘆著,「啊,好燙。」

叢容耳上一熱,他晨練之後才洗了澡換了衣服,站得又近,她能隱隱聞到他身上帶著濕氣的沐浴露味道,很乾凈的味道,耳上的熱度慢慢消褪,她的臉卻忽然熱了起來,皺眉看他,「你幹什麼啊?」

溫少卿低頭湊近她的臉,一本正經的解釋,「放在耳垂上手就不燙了,常識啊,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這是常識!可問題是……」從容說到一半頓住,垂了垂眸才又瞪了過去,「你放我耳朵上幹什麼?」

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咳嗽聲,還有小聲的笑聲。

兩人一齊往門口看過去,看到站在門口的陳簇和三寶滿臉的興奮和不可說,這才意識到剛才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

從兩人的角度看過來,並不能看清溫少卿和叢容的神色,只能看到模糊的動作,像是他捧著她的臉準備吻下去,而她則微微仰頭準備迎合。

叢容大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一把推開溫少卿,右手下意識的摸上自己的耳垂,低頭皺眉,大年初一的早上他就開始撩她!這日子沒法過了!

而另外一位當事人溫少卿則面不改色的詢問二人的口味,「阿姨做了豆腐腦,我去端,你們是吃甜的還是鹹的?」

三寶一聽吃的便眼睛放光,蹦蹦跳跳的進來,「鹹的鹹的,一大早就吃甜的會長胖的!」

溫少卿看她一眼,「量變引起質變。」

三寶捧著自己的臉,可愛的問,「親師兄,你是說我吃的少,這點量是不會長胖的是嗎?」

「我是說」,溫少卿慢悠悠的開始毒舌,「你已經吃了那麼多了,就算是鹹的也還是會長胖的。」

「啊!」三寶下一秒便滾進了陳簇懷裡,「我們剛才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親師兄準備滅口了!」

陳簇笑得不可抑制。

或許是溫少卿的綉工太出色,三寶一看到叢容便湊上來問,「容容,你這件衣服哪裡買的,挺別緻的。」

「呃……」叢容面不改色的扯謊,「訂做的。」

「哦~」三寶點點頭,「回頭把地址給我,我也去訂做一件。」

叢容剛想說什麼就被從廚房回來的溫少卿打斷,「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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