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叢容更加手足無措起來,還帶了點莫名的燥熱。好在手機忽然響起來,溫少卿便收回手走到旁邊坐下,她手忙腳亂地接起來,才一接通便聽到鍾禎急吼吼地問:「表姐,你沒事吧?頭撞哪兒了?嚴不嚴重啊?你怎麼沒跟我說啊?」

「沒什麼事了,你怎麼知道的?」

「我老闆說的啊,沒事就好!表姐,我最近不方便過去看你,等過了這個月,我再去找你啊。」

「你怎麼了?」

「溫老師那個變態啊!非讓我這個月把文章發出來!我怕去找你會碰上他!我現在看到他都躲著走!你說他是不是變態啊?他以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隨隨便便就能發那麼高影響因子的SCI啊?他現在每年還在刷新發SCI的數量和質量的紀錄!你說怎麼會有那麼變態的人呢?他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鍾禎這邊正吐槽得起勁兒,溫少卿坐得近,電話里的內容他聽得一清二楚。叢容也沒想到鍾禎會說這些,這個時候再想著躲開也太明顯了,只能尷尬地坐在那裡艱難地轉頭看向他,誰知他正一臉微妙地看著她笑。

叢容看到他笑便心裡發毛,明明他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眼角眉梢都那麼溫柔,臉上一派慵懶閑適,可眼底卻帶著明晃晃的算計,似乎在思忖什麼,再看他那微揚的唇角,分明就是想好了計策。她這些年接案子見過的人和事不算少了,什麼凶神惡煞的嫌疑人沒見過,可她卻覺得再凶神惡煞的人也沒眼前這個微笑的男人可怕!

叢容打心底開始同情自己的表弟了,她輕咳一聲提醒鍾禎,「行了行了,別亂說話,要尊敬師長,他也是為了你好。」

誰知鍾禎沒聽出來,還越說越起勁兒:「聽說一般變態的人都特會折磨人,表姐,我以前錯了,我以後不會把他介紹給你了!我好像明白了他為什麼一直單身,這麼變態誰受得了啊?你說是吧?你還要跟他做鄰居,要小心點!」

叢容眼看著要被鍾禎拖下水,不動聲色地調減音量,開口打斷他:「這個月我多給你點零花錢,明天打給你。」

鍾禎興奮地尖叫,尖叫完才想起來問:「為什麼要多給我啊?」

叢容又看了一眼溫少卿勾起的唇角,嘆了口氣頗為同情地回答:「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掛了電話,叢容窘迫地看著溫少卿,開口解釋:「其實他就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女兒的兒子而已,和我也不是很親近。」

溫少卿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半天,才開口,一開口卻沒提這件事:「頭上的包一會兒記得熱敷一下,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嗎?」

叢容抬手按上太陽穴,「沒什麼,就是有點頭疼,偏頭疼,不過應該跟這個包沒關係。」

溫少卿看著她,「工作壓力大?」

一提到這個叢容便皺眉,嘆了口氣,「是啊,明天要上庭,對方律師是我以前的老師,特別彪悍的老師。」

溫少卿笑了起來,「你緊張啊?」

叢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一臉緊張地看向溫少卿,「看得出來啊?糟了,糟了……要輸了,要輸了。我要回家準備了,再見……」

叢容碎碎念著拿著片子走了。

溫少卿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活潑起來也跟著笑起來,對著她的背影問了一句:「明天早飯想吃什麼?」

叢容停下腳步,轉過身很認真地想了想,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羞赧,「就吃土豆餅吧?」

溫少卿挑了挑眉,「早上不還說難吃?」

叢容臉上一派輕快地接招,「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來,溫醫生還不知道這個道理嗎?今天做得難吃,就繼續做啊,一直做到好吃為止。」

溫少卿心底一笑,蕭子淵說得沒錯,果然是個伶牙俐齒小丫頭。他站起來邊往廚房走邊調侃著開口:「對了,剛才做了炒酸奶,加了蜂蜜,你家風風肯定喜歡,你帶回去給它吧。」

一提這個名字,叢容又開始皺眉,她那個以體形取勝的寵物被她忘了個「密不透風」。看著溫少卿遞過來的小碗,叢容伸手接過來,面無表情地開口:「它在冬眠還沒醒,我替它吃了吧。」

說完飛快地看了溫少卿一眼,轉身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叢容殺氣騰騰地去對門吃早飯,把來開門的溫少卿嚇了一跳,飯桌上不自覺地往角落躲了躲。

叢容吃完早飯又殺氣騰騰地準備殺向法院,卻被溫少卿叫住。他一邊穿外套一邊開口:「我今晚夜班,明天下班會有點晚,沒辦法做早飯了,自己解決吧。」

叢容現在腦子裡還在過一會兒上庭的材料,敷衍地點了點頭便出了門,在法院門口碰上譚司澤帶著幾個律所的實習生,她有些奇怪,「你們怎麼來了?」

譚司澤臉上一派輕鬆自在,「吳大狀久不出山了,今天的庭審肯定很精彩,我帶他們來見識見識吳大狀的鐵齒銅牙。」

叢容冷冷掃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譚司澤依舊一副笑哈哈的模樣,「其實這個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輸贏了,就是走走過場,不要緊張。」

叢容懶得理他,抬腳便走了。一進去卻發現旁聽席里坐得滿滿當當,都是正襟危坐的學生模樣的男男女女,嚇了一跳。

跟在她身後的譚司澤顯然也沒想到,退到門口看了看門上的牌子,嘴裡還嘀咕著:「走錯了?」

吳大狀已經到了,看到門口有人進來便拍了拍手,指指叢容開始做介紹:「同學們,這位是你們的師姐。」

一群學生齊聲打招呼:「師姐好!」

叢容一頭黑線地叫了聲「吳老師」,然後坐到位置上保持沉默。

吳大狀又指指審判長的位置,「一會兒坐在那裡的也是我以前的學生,就是你們的師兄。走上法律這條路你們就要明白,你們在庭審現場遇上你曾經的老師、同學、師兄、師姐、師弟、師妹,都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你們要習慣。」

話音剛落,審判長就進來了,剛坐下跟吳大狀打了個招呼,旁聽席立刻傳來字正腔圓的一句:「師兄好!」

審判長嚇了一跳,轉頭去看叢容,叢容聳了聳肩,也是一臉懵懂。

好在庭審很快開始,叢容也知道這個案子就如譚司澤所說,走個過場,可沒想到這個過場走得如此艱難。

叢容開始陳述沒幾分鐘,吳大狀忽然打斷他,問下面的學生:「辯方律師剛才說的那條法規出處是哪裡?」

叢容撫額,旁聽席里的人俱是一臉迷茫,吳大狀見沒人回答皺了皺眉,轉頭又去問審判長:「你來說說,是《刑法》的哪一章哪一條?」

審判長一臉無奈,「吳老師,我畢業了……」

「這跟畢沒畢業有什麼關係?你也不知道嗎?」吳大狀瞪他一眼後,看向叢容,「你告訴他們。」

叢容同樣一臉無奈地和審判長對視了一眼,審判長輕咳一聲,「公訴人請注意,這是在上庭,不是上課。」

接下來的時間裡吳大狀總算有所收斂,可還是三分鐘一個暫停,五分鐘一個回放,還兼顧解說,於是本來一個小時就可以結束的庭審,進行了整整一個上午才結束。叢容早就做好了被全程碾壓的準備,誰知竟然是這種碾壓方式。

結束的時候吳大狀還不忘提醒學生,「保持安靜有秩序地退場,自己製造的垃圾記得帶走。」

叢容已經無語了,一臉疲憊地收拾著東西,審判長心有不忍地過來安慰她:「下次如果知道對方是吳大狀,千萬別接。」

叢容心有餘悸地點點頭,「給多少錢都不接!打死也不接!」

叢容這邊被老師碾壓,和她同病相憐的表弟也在同一時間被老師碾壓。

早上溫少卿帶著一群實習醫生和學生查房的時候,看著某床病人的病歷夾時忽然問鍾禎:「鍾禎,說一下急性硬膜外血腫的臨床表現。」

「呃……」鍾禎嚇了一跳,頓了一下回答,「急性硬膜外血腫多伴有顳骨或枕骨骨折、意識障礙、顱內壓增高,隨著顱內壓增高病人常有頭痛、嘔吐加劇、躁動不安和四曲線典型表現,還有,還有……」

在鍾禎磕磕巴巴的回憶中,眾人越來越緊張,溫教授怎麼忽然開始提問了?下一個不會提到我吧?

溫少卿啪一聲合上病歷夾,輕描淡寫地開口:「這麼簡單的東西都記不住,回去抄100遍。」

鍾禎一臉愕然,「100遍?!太多了吧,我有學生證,打個半折,抄50遍行嗎?」

溫少卿冷笑一聲,「殘疾人還全免呢,需不需要我打斷你的腿?」

鍾禎立刻老實了,「不用了,不用了,查完房我馬上去抄。」

接下來的查房時間裡,鍾禎一直戰戰兢兢地保持高度緊張狀態,好不容易挨到結束,剛想開溜又被溫少卿叫住。

「你問沒問你表姐她怎麼受的傷?」

鍾禎一臉迷茫地看著溫少卿,你不是比我知道的多嗎?怎麼還來問我?

他正奇怪呢,溫少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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