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忘川·衛辭 尾聲

他講到這裡,雙手捂住臉:「可是我並沒有被練做劍奴,我醒過來在郊外的村莊,一切都好。可是我找不到衛辭了,歸一宗宗主說她來找我了,可是這些年,我都找不到她。」

流笙看著眼前的男子,他曾是錦衣怒馬的少年,可最終被家仇愛情擊敗,歲月正在一點點吞噬他曾狂傲不羈的心臟。

她極輕地嘆了一聲,將裝著清澈之水的茶盞推到他面前。那茶盞中的水起初還是赤紅,一段故事講完,卻變為清澈。

「你並不是沒有被練成劍奴。只是被練成劍奴後會人性全失,除了殺人,你再記不得其他。」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茶盞緩緩浮現畫面,是他被練做劍奴後的事情。朝廷的鑄煉術傳承已久,自然懂得禁忌之術。

他們將人的精魂抽離煉入劍中,使人成為被劍控制的木偶。劍奴沒有人性,不怕痛苦,淪為殺人的利器,直到手中的劍耗盡他的精魂之力,便會力竭而亡。從而使他們為朝廷赴死,進行極其危險的任務。

葉玖看見自己在一片血海之中揮劍殺戮,臉上神情連他自己見了都覺得心涼。四周一片血紅,白衣女子的突然闖入極其顯眼。

「衛辭!」

他驚呼一聲,手指緊緊抓著茶盞,看見她雙手結一施展幻術將圍攻葉玖的對手全部控制,四周一下空出來,她跌跌撞撞跑向他。

他終於看見她,卻將重劍對準了她,毫不留情刺過來,被衛辭一手抓住。劍刃割破她的手掌,鮮血汩汩流於刀身,映著她凄冷麵容。

「葉玖,醒醒。」

劍奴自然不會清醒,稍稍用力,重劍便刺穿她的手掌,深深刺進了她的肩頭。似乎能聽見刀劍割破血肉的聲音,而她一聲不吭,只用那雙如水一般溫柔的眼看著他。

「你讓我等你回來,可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沒有回來,我只有來找你了。葉玖,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朝他伸出手,手指纖細,指尖卻泛涼顫抖。葉玖眼底似有掙扎,緩緩握住她的手,卻猛地用力將她扯近,重劍從她肩頭穿過。

衛辭噴出一口鮮血。

她伏在他肩上,如同溫柔的擁抱。歸一宗修行幻術,自然知道葉玖為何會變成這樣,自然,也知道如何讓他恢複如常。

她抬起頭來,帶著眼淚的吻落在他的唇邊:「葉玖,你要記得,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一直在你身邊。」

身體一點點抽離重劍,她忍著劇痛,一手結印施展法術,一手握住劍身,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心口。

葉玖似乎感應到什麼,重劍猛地脫手,她跪倒在地,血液在劍身流淌,手指卻緊緊拽著他半片衣角。

白光閃耀,咒語聲起,劍身錚錚作響,良久,一切回歸平靜。

葉玖暈倒在地,重劍安靜地躺在地上,而世上再無衛辭。畫面跳到幾日之後,歸一宗宗主出現,目光憐憫打量那把重劍,最終將葉玖送到了郊外村莊。

流笙能感覺到他竭力壓制的顫抖,嗓音斷斷續續,透著驚慌:「我……殺了衛辭?」

她搖搖頭:「不。她為了解除劍奴禁制,犧牲自己化作了劍魂,你在找的姑娘,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

葉玖猛地抱住重劍,顫抖著手指撫摸劍身,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他心愛的女子就在這把劍裡面。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活著,她明明那麼怕死。

他從來沒有哭過,哪怕是家門滅絕。可現在他卻低低哭出聲來,捂著臉,嗚咽得像個孩子。

流笙看著窗外天色,紅雲翻滾,似被染了人血。她想,有些事情,還是要讓他知道。

「十七年前,國君為得到神獸骸骨不慎破壞祭天神壇招惹天怒,降下旱災導致大饑荒,衛辭的父母就是死於那場饑荒。」

葉玖猛地抬頭,聽她繼續道:「而後骸骨作為珍寶賞賜給鑄劍山莊,因你母親喜愛,便切下一塊打造成為骨笛,剩餘的熔於鑄劍爐中,鑄成一把重劍。」

重劍從他手中滑落,發出沉悶撞擊聲,葉玖捏著拳頭,久久無法言語。

「獸之詛咒啊,哪裡是輕易可以破解的。」流笙嘆著氣放下軒窗準備打烊。而葉玖抱著重劍離開,像是懷抱心愛之人。

但流笙覺得他並不應該悲傷,起碼,他深愛的人換了一種方式陪在他身邊。可有些人啊,你就算窮一生之力也再無法尋得他半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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