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舒曼沒想到,那天她會連晚上八點的集合點名都遲到。前方恰好有兩台車相擦,停著等交警看現場,佔據了兩股車道,導致他們一個紅燈連續等了五次,二十分鐘車子只滑出了五十米,舒曼蹙著眉頭盯著前面排成長隊的車流,剛才那點花痴的小心思早已灰飛煙滅。

「遲到會處罰?」

綠燈了,舒曼張望著,試圖看清楚視線所及的最前排的車子有沒有往前挪動:「沒事,晚上八點會集合點名……那之前到就可以了。」

付希安抬手看了眼時間,按照目前這個速度,恐怕……「要是到不了呢?」

「呃?」

舒曼還沒消化完這句話,電話突然響了,剛接起就傳來沈蓉的咆哮聲:「你跑哪裡去啦?怎麼還沒回來?我聽說今天你主子親自來點,還有二十分鐘就八點了,趕不回來你就死定了!」

舒曼欲哭無淚:「我……堵車。」

「你覺得這個理由很好用?我得換衣服了,回來之前趕緊想個好點的借口,掛了啊。」

舒曼掛了電話,轉過頭看著付希安,剛才沈蓉的分貝太高,想必說的話他也聽到了,她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沒事,你慢慢開。」

身邊坐著的人又不是計程車司機,可以抱怨也可以死命催,大不了車費雙倍甩他的臉上。

因為這個人,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牽腸掛肚,何況今天還是他主動說送她回學校。舒曼整理了下心情,反正遲到一分鐘和一小時沒什麼區別,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想個靠譜點的借口。

付希安就這樣看著身旁的這個小姑娘擰著眉思考,舒曼突然偏過頭問道:「付先生,如果你的員工遲到了,什麼樣的借口你才會接受?」

付希安:「既然是借口,為什麼要接受?」

呃……對噢。

第一次遲到,戰鬥經驗值為零,舒曼不恥下問:「那……要怎麼解釋,你心裡才會好受點?」

付希安挑了挑眉,敢情她是在拿他當預演啊,回答道:「遲到的又不是我,我心裡為什麼要難受?」

咦……也是噢。舒曼:「那要找什麼樣的理由,可以讓你原諒她,免除處罰什麼的?」

付希安反問道:「你覺得可能嗎?公司規章制度是擺放著玩的?」

舒曼的臉瞬間垮成一條蔫蔫的苦瓜,她果然還是太年輕了。一路上再無話。八點三十五分,車子終於停在了校門口,舒曼從來沒有這麼歸心似箭過,當她走進門衛室時,才想起,剛才竟然連句謝謝都沒說。再回首,車子早已消失在夜幕里。舒曼瞅了瞅,今天居然沒有學生督察站崗,保安竟然也沒有為難她,只問了她的名字,就放她進去了。舒曼踏進學校的那一刻,心底才舒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撥給沈蓉。

為了儘快回宿舍,她走了條沒有路燈的捷徑,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自動掛斷後再撥,舒曼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機上,走走停停,突然額頭「咚」的一下,似乎撞到了個人?

舒曼摸著額頭,後退兩步,仰起頭,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亮才看清對面人的臉,這時手裡的電話終於接通,沈蓉的聲音充滿了掩飾不住的開心,特別高亢,只聽她道:「小曼曼,告訴你個好消息,今天點名你主子沒來,學生督察那兒我也搞定了,放、心、吧!」

暗夜裡,林蔭小道上,身前的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賀雲岐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七,舒曼瞬間感到有種壓迫感瀰漫下來,屏幕的藍光恰好對著他的臉,從下往上看去,顯得十分駭人。

舒曼已經被嚇得神志不清了,手忙腳亂地掐斷了通話,然後脫口而出:「主……主子好。」

「……」

「我……我散步……睡不著……」

「……」

「我……我有個快遞,就去門衛那兒看看來了沒……」

「……」

「教……教官,您還是說句話吧?」

賀雲岐的聲音很沉,從頭頂灌下來,問道:「理由編完了?還有別的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一整盤的雞肉把她的膽兒喂肥了,她居然反問道:「說別的你信嗎?」

好半天沒聲音,舒曼悄悄抬頭看過去。賀雲岐的臉隱沒在暗夜裡,突然道:「念在你第一次遲到,明天考核過八十分我就當今天沒見過你。」

真的嗎?舒曼眨眨眼,再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賀雲岐這麼沒原則,心裡想著一定要親眼見他說出來,於是說道:「哎,教官你能往前走一點嗎?這兒太黑了,我都快找不到你的臉了。」

「……」

等舒曼回到宿舍,描述完今晚的戰況後,沈蓉指著她的鼻子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這不是缺心眼嗎?明知道你主子的臉黑得跟塊炭似的你還這麼說啊,哈哈哈哈哈。」

舒曼抱著自己的雙肩包趴在書桌上嘆氣,有氣無力地道:「六十分瞬間變成八十分,你說我現在開始喝紅牛來得及嗎?」

沈蓉很認真很正經地分析道:「滿分1分25秒,你想想今天下午我幫你掐表的成績,我估計……嗯,起碼得提前一年喝吧。」

舒曼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通報批評被張貼在公告欄里供人「瞻仰」的盛況了,這會兒憂愁真不是她多愁善感:「這樣啊,那書一年後再還你吧。」

在回宿舍前,舒曼好奇地仔細翻了下那本小人書,她終於知道,沈蓉為什麼死活都要拿回來並且不能提是她的,因為最後一頁上,寫滿了敘誠的名字。

大概心中存有愛情的人,都會在那個人住進心底的瞬間成為一個傻瓜,做一些旁人認為毫無意義、自己卻沉浸其中的事情。

她想,她也是。「……」

沈蓉撲通一跪:「女神,明天我幫你作弊。」

第二天下午,當她站在烈日炎炎下熱身時,終於見識到沈蓉作弊的手段了,就是集結了一群人,打算在賀雲岐最後掐表時,來搗個亂。

舒曼無語地擦汗,她這是當賀雲岐白痴呢,還是把自己當白痴了?警校的男生雖然體格都不錯,但是賀雲岐那完全是特種兵的身材,何況平時他一個眼神就能完全定住他們,兩軍對壘,實力懸殊天差地別,還選擇硬碰硬的戰術,智商不足也得有個底線吧?!

已是下午三點,頭頂的太陽依舊亮得她睜不開眼,她扭了扭右腳踝,天要亡她,現下也只能一心赴死了。

沈蓉突然跑過來,背對著賀雲岐的方向,拉著她朝旁邊努了努嘴,說道:「看見沒?」

「看什麼?」

舒曼朝她指示的方向看過去,操場旁邊正好是籃球場,這麼悶熱的天氣,光是站著就能冒一身汗,竟然還有人在打球,舒曼在心裡欽佩,這是有多熱愛這項運動?

「等會兒你跑到第二圈回過來的時候,那邊會有人不小心手滑,把籃球丟過來,你呢就來個假動作摔倒什麼的,懂?」

舒曼愣愣地聽她說完,直到沈蓉拍了拍她的肩,抿著唇點了點頭,一副「姐只能幫你到這裡」的表情,然後退至一旁,舒曼才徹底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布置新戰術?

有新戰術你到開場前才告訴我?難道不是應該昨晚整夜密謀研究細節如何應對,然後才可以天衣無縫地配合嗎?假動作也是要練習的啊,渾蛋!

沒想到沈蓉的新戰術,最終不僅幫她逃了往返跑、遲到既往不咎,甚至連這學期期末都不用再去上課了。當時手滑的那位同學還在選助攻的角度,身旁突然有人跳起來想「蓋火鍋」,那位同學心一慌,直接將球甩了出去,那麼巧砸上了她的腦袋。

輕微腦震蕩。直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舒曼還是覺得有些眼冒金星,腦袋嗡嗡的,她靠在床頭,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眼罪魁禍首,問道:「你坐那麼遠幹什麼?怕我打你嗎?」

沈蓉把凳子搬到離病床最遠的地方,縮了縮脖子,心虛地問候道:「呵呵……頭還痛嗎?暈不暈?」

她閉起眼睛:「你猜?」

門被推開,賀雲岐手裡拿著病歷卡和一個紙袋走了進來,對著病床上的人說道:「觀察一周,你們中隊長那兒我會說明的。」

舒曼有嘔吐現象,雖然拍了片沒什麼大問題,但保險起見,賀雲岐還是決定讓她先住院觀察一周。他轉過身,看了眼還躲在角落裡的人。他是誰,在部隊待了近八年,有七年在做戰略分析,兩個小姑娘的那點心思和伎倆怎麼騙得過他,只是現在也不是訓人的時候。

他揚了揚手裡的紙袋,說道:「洗漱用品我買了,還缺什麼別的讓沈蓉幫你去買,不過她八點前必須回學校,等會兒我幫你請個護工。」

「不用了教官,我也沒手腳不方便,自己可以的。」

舒曼連忙擺手,朝坐在遠處的某人看過去,「蓉蓉,你跟教官一起回去吧,晚了打不到車的。」

省得等會兒我想揍你。沈蓉呵呵笑,哪敢這時候就撤,她是要留下來端茶倒水贖罪的:「教官你先走,八點前我一定走進校門。」

賀雲岐留下五百塊錢,又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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