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愛與正義

馮芽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趙汝陽扶到醫務室的,大概是出於正義吧?

校醫要她把趙汝陽扶到病床上。馮芽一心裡憋著一團火,一怒之下,忘記了對病人需要「輕拿輕放」的原則,直接把神志不清的趙汝陽推到了床上。

他的腦袋撞到了鐵質床架上,發出了「哄」的一聲巨響。

馮芽一心頭一跳,又連忙去扶他。他疼得悶哼,一隻手捂著後腦勺。男生半眯著眼睛看她,語氣很壞:「膽子蠻大嘛,這隻倉鼠。」

馮芽一不說話,只是暗自忿忿,恨不得再次鬆手,讓他在床頭磕到腦震蕩。

好在趙汝陽沒有繼續出言調侃,他伸手,扯了扯馮芽一的袖子,口氣相當理所當然:「把這餿衣服換了,這味兒熏得慌。」

你還有理了?

馮芽一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

女孩的臉頰紅撲撲的,額前的劉海被汗水打濕,黏在前面。她毫不在意地撥了一下,分出了一個小八字,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她沒有劉海更好看,趙汝陽暗自揣摩。

他一瞬不瞬盯著她看。馮芽一不好意思,下意識轉過頭去,期盼校醫快點過來。

可這時,馮芽一感覺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捉住,她低頭看去,發現趙汝陽握著她的手,放在他的枕骨處。

她摸到了男生細軟的黑髮,像是小獸順滑的毛皮,和他的性格很不相符。

在馮芽一的揣測里,趙汝陽的發質應該有點硬硬的,誰知道摸起來這麼舒服。

趙汝陽說:「好好摸摸。」

「?」

馮芽一的表情有些獃滯。趙汝陽看到她的模樣,立即想到了自己曾經養過的倉鼠,有時候吃東西吃到噎住,就是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他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到咳嗽起來。馮芽一相當慌亂,想要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校醫拿著電子體溫器走來,一臉疑惑地看著兩人。他轉頭看向趙汝陽,說:「什麼情況,你笑得好噁心啊。」

「去你的。」趙汝陽笑罵了一句。

「還捉著人家小姑娘的手呢,你快放開。」校醫又揶揄他。

兩人間有種朋友的熟稔,看起來趙汝陽是醫務室的常客。

「什麼捉著人家小姑娘的手,我要小姑娘好好摸摸,她害我撞了多大的包。」趙汝陽沒好氣地說。

聽到這話,馮芽一又在他的枕骨上摸了摸,還對著那個偏硬的腫脹處摁了一下。

真的撞了好大個腫包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馮芽一的唇角翹了起來,本來被吐了一身的鬱卒也消去了一半。

趙汝陽被她摁了個猝不及防,「呃」了一聲。他狠狠捏住馮芽一的手,說:「我看你是想死吧!」

馮芽一沒說話,只是揚起微笑,狠狠在他的痛處又按了一下。

趙汝陽的呼痛聲夾雜著髒話響徹整個醫務室。

坐在旁邊的校醫看著這個乖巧的馮芽一,這小姑娘,怕不是個天然黑吧?

校醫測出體溫,三十八度五,真的有點發燒。輪到吃藥的時候,趙汝陽鬧了半天。馮芽一還以為他是不喜歡吃藥,誰知道是因為不喜歡喝桶裝純凈水,他只喜歡喝某一個牌子的水,挑的很。

「那要不然你干吞下去吧。」馮芽一提議。

「我看你是想我死?」趙汝陽舉著藥丸,面帶不悅。

「可以的。大不了就是粘在喉嚨上,膠囊外壁破裂的時候會嗓子眼一苦。」馮芽一說。

校醫聽到馮芽一一本正經的解釋,心裡再次確定,天然黑,這屬性天然黑無誤。

權衡利弊,趙汝陽還是接過了校醫的一次性杯子,表情艱難地將葯送到了嘴裡。

趙汝陽吃了退燒藥,躺在病床上蓋著被子睡著了。等他呼吸平穩後,馮芽一便離開了醫務室。

還有些微微發熱,不過睡上一覺應該問題不大。

她去辦公室向老師報告了情況,折出來時,蹭了老師洗手間的洗手液,把校服袖子上的污漬給洗了。沖洗的時候,馮芽一在心裡將趙汝陽罵了千遍。

濕掉的校服不能再穿,她只能穿著自己單薄的襯衣。雖然現在天氣已經轉暖,可乍暖還寒時,溫度最不穩定。

馮芽一走回教室的時候,一路上打了好幾個噴嚏了。

等她回到教室,第一節課的下課鈴聲正好敲響。老師還沒宣布下課,馮芽一敲門走了進來。

馮芽一沒穿校服,略略有點不習慣。

老師一見是馮芽一,也沒問什麼,便讓她回到座位了。

她將濕漉漉的校服搭趙汝陽的板凳椅背上,低頭時,正好看到了他桌洞里塞著的校服。馮芽一想也沒想,直接把衣服給抽出來,披在了身上。

坐在不遠處的余紫薇看到馮芽一的舉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屑地「嗤」了一聲。

上到最後一節課,教室門突然被人推開。趙汝陽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地理老師壓著火氣,說:「你又不上課,報個什麼告?」

「我要歇個腳。」

說完後,他也沒管老師同沒同意,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馮芽一站起身,給他讓了位置。

趙汝陽注意到了馮芽一身上的校服,總覺得有點眼熟,他湊近想看個清楚。誰知他的腦袋才挪過去半寸,馮芽一連忙伸手,企圖擋住他的臉。

校服袖子太長了,直接摔到了趙汝陽的臉上。他被自己的袖子抽了一嘴巴。

不僅是趙汝陽愣住了,馮芽一自己也愣了。兩人身後的葉碩和方子博一陣大笑。趙汝陽有些莫名其妙,他拿下馮芽一的手,問:「幹什麼,我又不會親你。」

「你想什麼呢!」馮芽一漲紅臉頰,低吼出聲:「我是怕你吐。」

聽到這話,趙汝陽也笑了。他的右手還攥著馮芽一的左手,女生的手軟軟的,仿若無骨。他低頭看去,只恨校服袖子太長,擋了她一半的手。

馮芽一順著趙汝陽的目光看到了兩人交握的手,連忙將手抽回,背在身後。

這是第二次了,她的心率划出了不一樣的頻率。

「鬧夠了沒,回個座位都這麼多事?」

地理老師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馮芽一一驚,連忙推著趙汝陽回位。趙汝陽不耐煩地往講台上看了一眼,剛準備說話,身後便響起馮芽一綿軟的聲音:「抽屜里有水,你喝兩口冷靜一下。」

糖不甩又黏牙了,趙汝陽被她的聲音粘得張不開嘴,悻悻落座。

他慣常靠在牆壁上,一腳踩著馮芽一的椅子。馮芽一認真看著黑板,時不時還要抄錄筆記。趙汝陽百無聊賴,從抽屜里摸出水,剛剛擰開蓋子,發現這是自己常喝的牌子。

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趙汝陽只覺得心底微微一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將破繭而出。

趙汝陽一邊喝水一邊看著馮芽一,女生被他的校服整個罩住,像是套了個麻袋。最好笑的便是袖子,她將右手的校服袖子擼到了胳膊肘上面,白色的襯衣在紙張未乾的字跡上擦出了點點污漬。

明明看起來挺聰明的,怎麼在這種小事上迷迷糊糊的。趙汝陽搖頭。

「哎。」趙汝陽輕輕踢了馮芽一的椅子。

馮芽一怔了一下,轉過腦袋,眼神里寫滿了疑惑。

「右手給我。」他壓低聲音。

她不明就裡,又怕觸了逆鱗,猶豫之下,還是將右手遞了過去。

沒什麼想像中的意外發生,馮芽一看到趙汝陽扯下了她擼得過高的校服袖子,開始幫她捲起了袖口。

她的手擱在他的膝蓋上,男生低著腦袋,表情認真,像是在鑽研什麼難題。這是馮芽一第一次看到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這模樣可真好看。馮芽一腦子裡有點混亂,不知道該作何解,只能將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頭。

啊,心臟真的快要跳出來了,完全平靜不下來。

趙汝陽卷好袖子,又從方子博的一疊試卷上抽了兩隻回形針給別在了上面。他小聲說:「袖口橡皮筋有點松,管不住。用別針固定一下免得掉了。」

方子博的試卷沒有了回形針的管理,彷彿拉開的手風琴,又像一把打開的摺扇,在書堆里散得特別詩意。他撇了下嘴,說:「趙,借花獻佛,不要nian。」

「舌頭擼直了再跟我說話。」趙汝陽頭也不回。

馮芽一收回手來,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輕聲說:「謝謝。」

「沒事。」

說完之後,趙汝陽從包里掏出手機和耳機。他戴上耳機,打開播放器,順手就把手機擱在桌子上。

手機屏幕還亮著,出於好奇,馮芽一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播放器上的音樂是《喧囂上等》,是一首很冷門的歌,喜歡的人並不算多,但她很喜歡這首歌。

因為這首歌是她的早期作品。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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