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猴山

這個故事蘊含著道的最隱秘的訣竅之一。道說,你身上無論什麼美麗的東西,隱藏它,永遠不要表演它;你身上無論什麼真實的、有價值的東西,隱藏它,因為每當一種真實掩埋在心中的時候,它就像土壤里的種子那般成長。不要把它拋出去。如果你把一顆種子拋在街上讓每個人看,它將死去,而且死得毫無意義。它只是死去,將不會有再生。就像對待一顆種子一樣對待一切美麗的、好的和真實的東西。給它一些土壤,給它一個在心中的隱秘之處,不要展示它。但每個人所做的卻恰恰相反:凡是錯誤的東西,你隱藏它,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它。凡是醜惡的東西你隱藏它,而凡是美麗的東西,即便它並不那麼美麗,你也試圖宣揚它、擴大它、展示它。這就是悲劇——因為醜惡生長了,美麗卻丟失了。不真實的生長了,它成了一顆種子,真實的卻被拋棄了。

寶貴的東西被拋棄,而垃圾卻生長了;你變得像野草一樣。沒有花會降臨你的生活,因為你從未做過正確的事情——把花的種子藏到內里。與之相反的才是途徑,我說這是道的最隱秘的訣竅之一。

一位道家一貫是普通的,絕對普通。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沒有人知道他在內里負載著什麼,什麼珍寶。他從不宣揚,他從未試圖展示。但我們為什麼展示?因為自我。你對自己不滿意,你只有在其他人欣賞你時你才滿意。印度金剛鑽還不夠。你可能有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石,但這還不夠;其他人必須欣賞它。其他人的觀點是更為有價值的——而不是你的存在。你注視著其他人的眼睛,好像他們是鏡子,如果他們欣賞你,為你鼓掌,你感覺才會良好。

自我是一種虛假的現象。它是一種他人意見的堆砌,它不是一種對自己的認識。這個自己,所謂的自己而實際上是自我,不是別的,只是反饋的堆砌——於是就會一直有恐懼。其他人可能改變他們的意念,而你總是依賴於他們。如果他們說你是好的,你必須跟隨他們的準則去維持那種好,你必須跟隨他們去維持他們眼中的好,因為一旦他們改變了他們的觀點,你就不再是好的了。你沒有直接的途徑通向你的存在,而是通過他人的。所以你不僅宣揚它,你還擴大它,於是它變得荒謬。

我記得——我將永遠不會忘記——摩拉·納斯魯丁第一次被介紹給我的情形。一個共同的朋友為我們作了介紹。朋友說:"除了別的以外,摩拉·納斯魯丁還是一個偉大的作家。"他會意地微笑著。於是我問摩拉·納斯魯丁:"你寫了些什麼?"他說:"我剛寫完了《哈姆萊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我再問他:"你曾聽說過一個叫威廉·莎士比亞的人嗎?"摩拉·納斯魯丁說:"這就怪了,因為以前,當我寫《麥克白斯》的時候,有人也問過我同樣的事情。"他又問:"這個叫莎士比亞的人是誰?看來他老是抄襲我的東西。我無論寫什麼,他也寫什麼。"

你以為每一個人都在重複你,而事實上是你一直在重複別人。你是一個複印的副本,你不是一個真正的人,因為一個真實的人從來不需要任何展示。

我聽說有一次在一個避暑山莊,在一個大賓館的草坪上,有3位上了年紀的婦女在玩牌。第四個女人走近了,她問是否可以加入她們。她們說:"當然,歡迎你,但有幾條規則。"她們遞給她一張印製的卡片,上面有4條規則。第一條是,不要談論貂皮大衣,因為我們都有。第二,不要談論你的子孫,因為我們都是祖母。第三,不要談論珠寶,因為我們都有從最好的地方購得的珍貴珠寶。第四,不要談論性——因為它以前是什麼,就是什麼了!可每個人都想談論她自己,她的貂皮大衣,她的珠寶,她的孩子,她的性。每個人都使每一個其他人厭煩。但如果你容忍厭煩,你忍耐他們只是因為這是一種互相理解:如果他令人厭煩,他也將允許你令他厭煩。你只是在等待——當他停止他的展示,你就能開始展示你自己的。整個生活成為一種虛假,一種持續的展示。你通過它完成了什麼?只是一種虛假的感覺——你是重要的,出類拔萃的。

一個人怎麼能憑著有貂皮大衣就變得出類拔萃呢?一個人怎麼能憑著擁有珍貴的珠寶就變得出類拔萃呢?一個人怎麼能憑著干這或干那就變得出類拔萃呢?出類拔萃與你做什麼沒有關係,它與你是什麼有關係。你已經是出類拔萃的,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沒有必要去證明它。如果你試圖去證明它,你將只是證明相反的東西。如果某事既成事實,你怎麼能證明它呢?如果你試圖證明它,你只是顯示出你沒有覺知到那種已經降臨於你的獨一無二。

因此如果你想證明某事,這表明你懷疑它。你想要通過其他人的眼睛,通過他們的看法來打破你的懷疑。你並不真正確信你是個美麗的人,你想要其他人說你是美麗的。

在一個小村莊有一種風俗,每當鄉村牧師在主持某人的婚禮時,他要親吻那個新娘。這是一種舊的傳統。一個將要出嫁的女人十分擔憂。她以為自己十分美麗,像每個女人一樣。這就是女人,這並不是新鮮事兒。真的,每個女人都這麼想——哪怕是最丑的。她以為自己十分美麗,她非常擔心和憂慮。她一遍又一遍地對未來的丈夫——新郎說:"去和那個牧師說,我在婚禮以後不要被親吻。"

婚禮開始之前,她又問新郎:"你去找牧師談過了嗎?"新郎悲哀地說:"是的。"新娘問:"你為什麼那麼憂傷?"新郎說:"我告訴牧師了,他非常高興,他說如果這樣那我就只收通常費用的一半。"

你可能一直認為你自己是一個美麗的人,但沒有人會對你這麼想,因為每個人都想著他自己的美麗,而不是你的。如果有人點點頭說:"是的,你是美麗的",他或她只是在等待你認可他或她的美麗。這是一種共同的交易:你滿足了我的自我,我滿足了你的。我知道你並不美麗,你也知道我並不美麗,但我滿足你的自我,因此你也會滿足我的。

每個人看來都有這麼一種感覺獨特的需要。那意味著你還沒有發現你自己那種獨一無二的、無需證明的存在。只有謊言才需要證實——記住。那就是你為什麼無法證明神——因為他是最終的真理。只有謊言才需要證明,真理無需證明;它是——它本來就是。

我告訴你,你是獨一無二的,出類拔萃的。不要試圖變成這樣,這是荒謬的,你只會成為一種笑柄,當你轉過身去,所有人都發笑。如果你不確信你的獨特,誰將對此確信呢?確信是超越證明的。它是怎麼來的?它來自對自身的認知。

因此有兩種途徑:認知——直接的知識,直接地,即刻地認識自己——這是正確的途徑。錯誤的途徑是通過他人,通過他們所說的來認識自己。如果你不了解你自己,他們怎麼能了解你?他們是十分遙遠的。你是了解你自己的最近的人。如果你不知道你的真實,其他人怎麼能知道?

但是因為我們缺乏自身的認知,我們需要一種替代物:自我就是那個替代物,自我在不停地展示著。你就像市場上的櫥窗。你成了一種商品,你將自己變成了展示的商品,一直在展示,一直在請求某人說:你是好的,美麗的,你是聖潔的,你是偉大的,出類拔萃的。

道是與此相反的,因為道說你就是這樣浪費你的生命的。同一種能量能夠直接流向你的存在,當那種存在顯現時,它就是出類拔萃的。

因此,一個尋求自身認知的人在其他人眼裡將一直是普通的。他不會費心,他將隱藏他自己,他不會展示。他將不會展覽,他將不會出席舞台表演。他將一貫地安靜,安靜地生活,安靜地享受生活。他不想讓任何人為他費心,因為每當有人為你費心、顧念著你時,那就會變得困難和複雜——自我的認識將變得越來越困難。

你必須獨自前往,如果你看著人群,如果你認為人群必須跟著你,你將永遠不會到達目的地。

如果你是個展覽物,你將一直是一種商品,一件物品。你永遠不能成為一個人,因為"人"是隱藏在存在的幽深處的。這是整個存在所能企及的最深處。你是那最宏大的峽谷。沒有其他人能夠與你一起前往。你必須獨自前往。如果你太顧及其他人,他們的話,他們的想法,你將停留在圓周上。那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只是去展示,你隱藏著所有醜陋的東西。在衣服里,在語言里,在舉止里,在面具里,在行為里,你試圖隱藏所有醜惡與錯誤的東西。你在幹什麼?這錯誤將成為內在的一顆種子並生長起來。你越是推它進去,你就更多地把它拋向所有能量的源泉;它將被強化。你拋出美麗的東西——它將永遠成不了一顆種子。

照相反的去做:如果你有什麼醜陋的東西,展示給別人:它就消散了。如果你是個憤怒的人,告訴所有人:我是個憤怒的人,不要愛我,不要與我為友。我是個很壞的人。我丑,我不道德,我貪婪,我有很強的性慾。說一切有關你醜陋的東西,不僅說而且真正地做出來。你會驚奇每當什麼東西被拋出的時候,它就消散了。

隱藏美麗的東西;讓它進入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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