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鬥雞

人的意念止於自我——那是它最後長足的階段。所以首先試著去了解人的意念是如何變成自我的。自我是障礙。你越多自我,就越少神性;自我的成分越少,你就越接近神性。如果你完全虛空,神性就成了客人,它只能在你完全虛空的時候,在你連一個斷片都不曾留下的時候,才能成為客人。那時你成了主人,他成了客人。當你不存在的時候,你就是主人。當你存在的時候,你所有的祈禱都是徒勞的,你所有的邀請都是虛假的。當你存在的時候,你還沒有叫他,因為當你不存在時,你的召喚才是真實的,它是一個虛空的存在中無聲的渴望,一種不復存在的意念,一個化解了的自我的無聲的祈禱。

有一次摩拉·納斯魯丁來找我,顯得十分困惑、憂傷、迷茫,他說:"我陷入了深深的麻煩。冒出了一個問題。我不是一個盲目的信奉者,我是一個理智的人。"於是我問他:"什麼問題?"他說:"就在今天早晨我看見一隻老鼠坐在《可蘭經》上,神聖的《可蘭經》。於是我就困惑了。如果《可蘭經》不能對抗一隻普通的老鼠來保護自己,它怎麼能保護我呢?我的整個信念崩潰了,我的整個存在被干擾了。現在我再也不能相信《可蘭經》,我該怎麼辦?"

於是我告訴他:"這是邏輯的步驟,現在你開始相信老鼠了,因為你親眼看見那隻老鼠比《可蘭經》強大。"

當然,力量是意念的唯一標準,權力是意念求索的東西——尼采是對的。

我告訴摩拉·納斯魯丁:人只是一種追求權力的意志。現在你親眼看見一隻老鼠比《可蘭經》更為強大。

他信服了。當然,沒有辦法逃避邏輯,因此他開始崇拜老鼠。但不久他又陷入了麻煩,因為有一天他看見一隻貓撲在老鼠身上。但這一次他沒有來問我;現在他已經掌握了竅門——他開始崇拜貓。不久他又陷入了麻煩。一隻狗追逐著那隻貓,那隻貓索索發抖。於是他開始崇拜狗。但他再次陷入了麻煩。一天他的妻子把狗打死了。於是他又來了。他說:"這太過分了,我可以崇拜一隻老鼠,一隻貓,一條狗,但不是我自己的妻子。"但我告訴他:"納斯魯丁,你是一個理智的人,而理智就是如此運行的,你回不去了,你必須接受它。"於是他說:"那麼我將做一件事。我將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拿一張她的照片,我將走進自己的房間,從裡面鎖上門,崇拜她,但請不要告訴她。"

於是他開始悄悄地在私下裡崇拜她。事情很順利。有一天摩拉·納斯魯丁的妻子跑來找我,她說:"有好多天事情都不對勁。我們覺得他有點發瘋了,因為他一度崇拜一隻老鼠,然後又崇拜一隻貓,然後是一隻狗,幾天來他在自己的房間里悄悄地幹些什麼。他鎖上門不許別人進去。但今天,只是出於好奇,我透過鑰匙孔看了看,這太過分了,實在讓人受不了!"我問:"他在幹什麼?"她說:"你來看看吧。"

於是我只得去,只得透過鑰匙孔看!他正裸體站在一面鏡子前崇拜他自己。於是我敲門,他走出來說:"這是邏輯的結論,今天早晨我發火打了我的妻子,我想:我比她更強大,所以現在我崇拜自己。"

意念就是這樣轉向自我的——最後的目標是"我"。如果你聽從意念,這個目標是註定早晚要來的:你必定會崇拜你自己。我不是開玩笑。整個人性就是這樣走向崇拜的。所有的神都被棄之一邊,所有的寺廟都毫無用處,人崇拜他自己。

這是怎麼發生的?如果你聽從意念,它將通過微妙的論點使你信服,你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你是整個世界中最為重要的存在,你是至高無上的——你就是神。這種自我中心的心態註定要來,這是一種邏輯,最後的步驟。意念對任何事都會產生疑問,但它將永遠不會對你的自我產生疑問。每當意念感覺到它必須屈服時,它將會產生疑問。它會說:"你在幹什麼?屈從於一個領袖?屈從於神?屈從於寺廟,或者教堂?屈從於禱告和愛情?屈從於性?你在幹什麼?你失去了自己。警覺和控制你自己,不然你將會迷失。"

每當有什麼你可以順其自然的事情,意念反抗了。那就是為什麼意念反對愛情——因為愛情是一種屈從,在愛情中自我不能存在;那就是為什麼意念反對師父,因為自我必須投降,否則師父不能發揮作用;那就是為什麼意念反對神,因為如果有一個神存在,你將永遠不能成為至高無上,自我將一直流於低下,你永遠不能被推上顯而易見的至高無上的偶像地位。你不能容納神。

尼采說過:"要我容納神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時我會發生什麼事?我在哪裡?如果有神存在,那麼我就不存在,因此我將選擇自己而不是神。"那就是為什麼他說:"上帝死了,現在人已經自由,完全地自由。"尼采確立了這個世紀的潮流,他是本世紀的先知。他在你們所有人的根基上,無論你知道或不知道他,他都深深地存在於每一個誕生於這個世紀的人中。在你內心神已經死了,只有自我存在。記住——他們不能並存。

在《舊約》中有一個美麗的句子。那個句子是:"你不能活著看到神。"意思是同樣的。當你看到神時你必須死去,你不能活著看到神。當你死去,只有那時你能夠看見神,因為你是障礙,你是那堵牆。自我或者神,事情就是那樣發展的,你不能操縱兩者。如果你試圖操縱兩者,你將操縱自我而神將死去——在你內心。就存在而言,神不會死去,但在你內心,神將死去。他將不在那裡。你把他推出去,因為你過分充斥著你自己。你過多了。自我不是可以滲透的;它對任何人都毫無餘地。它非常嫉妒,它絕對地嫉妒。它不會允許任何其他人進入你存在的內心聖殿。它要成為一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意念總是抵制屈服的。那就是為什麼當意念越來越突出時,所有層面的屈服都消失了。這個世紀在受罪,因為這個世紀無法屈服。這是個問題。這是基礎,是現代意念的癥結所在——你一直在問:"我怎麼能愛?"意念不能夠愛:意念能去戰鬥,那是容易的;但意念不能進入愛情,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戰爭中意念能夠存在,它能夠運作自如;但在愛情中,意念必須屈服。

愛意味著把力量交付於另一方而凌駕於你自己,你害怕了。這意味著另一方變得如此重要,遠遠地比你重要,那麼如果危機來臨,你就得為你的情人犧牲你自己。情人被尊為偶像——你只是個僕人,你只是個影子。這對意念來說是困難的。那就是為什麼愛是不可能的,甚至連性也變得不可能。因為甚至在性交中,也有你必須喪失自己的那一刻來臨——只有那時才會有性高潮,只有那時整個身體才充滿了一種新的能量,新的激蕩,一種生物電。它能成為一種激蕩的、絢麗的流動——你失去了你自己。但甚至那也不可能。

射精不是性高潮,那只是它屬於生理性的一部分。性高潮是心理性的,它是精神性的。射精是無用的,它能釋放身體,那就是全部。它像一個安全閥一樣地工作:每當有過多的能量,你就能通過射精來釋放它。但那不是真實的東西。真實的東西是當你來到一個激蕩的頂峰,你來到一個狂喜的頂峰,在那個頂峰上一切都放鬆了,你的整個存在都放鬆了。首先那整個的存在在一種新的音樂中激蕩——它和著宇宙的曲調,自我沒有了,你只是能量;內在沒有人,只是能量像江河中的浪潮一樣涌動——然後潮退了,河流舒緩了,你和著整個宇宙的曲調。那才是高潮。高潮是一種內在現象。

但性高潮變得不可能,而正因為缺乏性高潮,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有某種微妙的神經質。這是因為你迷失了通往神性的捷徑。你喪失了,哪怕是片刻地,與整體合而為一的自然可能。整體復活,整體給予你生命和能量,整體使你煥然一新。舊的被性高潮打碎,你整體的能量煥然一新,鮮活與年輕。不然你會漸漸變得死氣沉沉。但因為自我,這已成為不可能。問題是同樣的,無論它是在性的方面,或愛的層面,或禱告的層面,或靜心的層面——問題是同樣的。你必須屈從,而自我不能屈從,它只能對抗。

自我為什麼總是想對抗?因為對抗是燃料:通過對抗它感到強大;通過對抗它存在。自我是最深層的暴力,如果你想強化自我,你必須持續地保持對抗。一天24小時你必須與這個或那個對抗。但敵人必須存在,於是你就有挑戰、衝突,你就能保持自我。自我需要不斷地戰鬥。為什麼?首先,通過戰鬥它積聚能量。其次,自我總是恐懼,那就是它為什麼總是準備戰鬥——有恐懼。自我永遠不能無所畏懼,永遠。為什麼?因為它是一種虛假的事物,它不是自然的,它不是道的一部分。它是一種人為的設置,你必須駕馭它,持續地保持它。如果你甚至有那麼一刻不能駕馭它,它將會消失——那就是恐懼。所以你一直是警覺的。

甚至如果你以一種無我的存在生存24小時,你都會驚奇、詫異、迷惑。那個你一直攜帶了好幾世的自我發生了什麼?甚至在24小時內它會消失,因為它需要一種持續不停的加料,一次又一次。它不是一種自然現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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