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鼻子的佛

有一個尋求開悟的尼姑,雕刻了一尊木頭的佛像,並且包上了金箔。佛像非常漂亮。無論她走到哪裡,都將它帶在身邊。

很多年過去了,那個尼姑還一直帶著她的佛像。她駐留在一個鄉村的寺廟裡,寺廟裡有很多尊佛像,每尊佛像都有自己的神龕。

每天她都在她的金裝的佛像前燒香,但是出乎她的意料,香氣都飄向其它的佛像,於是她設計了一個漏斗,通過漏斗,煙只能飄向她的佛像,這樣便熏黑了金裝的佛像的鼻子,使佛像變得特別難看。

每一個行進在道上的人都要面對的最大的問題之一,就是要在愛與執著之間作一個明確的區分,它們看上去相同——它們並不相同,它們看起來相似——它們並不相似。甚至,正相反,甚至恨也比執著更近似於愛。執著正相反,它隱藏了恨的事實而顯示出愛的外表,它扼殺了愛,再也沒有別的像執著、像佔有那樣有毒了,所以要試著去領悟這點,然後我們才能進入這個美麗的故事。

這已經發生在很多人身上,它正發生在你的身上——因為頭腦對愛與執著是如此地混亂。那些從外在看事物的人總是會成為受害者:將執著當作愛,而一旦你將執著、佔有當作愛,你將會不斷地錯過真實的東西,你已經選擇了一枚假的硬幣,於是你不去尋找真的硬幣了,因為你以為這就是真的。你已經受騙了。

佔有、執著是虛假的愛,憎恨會更好些,因為至少它是真實的,至少它是一種事實。恨有一天會變成愛,但是佔有從來不會變成愛,你只有放下佔有才能成長為愛。為什麼執著看上去就像愛呢?區別是什麼呢?——機制是微妙的。

愛意味著你準備將你自己融入他人,它是一種死亡,是儘可能深的死亡,是儘可能深的深淵,你會掉入裡面一直不停地往下掉,沒有終點,沒有底部,是永遠地掉入他人,從來沒有終點。去愛意味著別人已經變成如此重要,以致於你能失去你自己,愛就是臣服——無條件的。因為即使只有一個條件,你是重要的,而不是別人;你是中心,而不是別人。而如果你是中心,別人就只是一種手段,你在利用別人,在剝削別人,通過別人尋得滿足、快樂——而你是目的。但愛說,將別人變成目的,消融、融入,它是一種死亡的現象、死亡的過程。那就是為什麼人們害怕愛。你或許會談論它,你或許會歌唱它,但是在深處,你害怕愛,你從來不曾進入它。

你的所有的愛情詩篇、所有的愛情歌曲都只是一種讓你歌唱愛而不進入愛的替代品,都是讓你沒有去愛而感覺到你正在愛著。而愛是如此深刻的需要,以致於沒有它你就無法活下去:需要真實的愛或是一些替代品。替代品或許是假的,但是至少一段時間,暫時地,它給你一種你在愛中的感覺,而即使是假的也是享受。遲早你會知道這是假的,那時你也不會去將假的愛變成真的愛——那時你會變換情人或者愛人。

有兩種可能:當你知道這個愛是假的時,你可以變化,你可以放下這個假的愛而變成一個真實的愛人;另一種可能就是變換對象。而這就是你頭腦怎樣運作的:每當你感到:"這個愛並沒有給予我它所承諾的喜悅,甚至相反,我變得更加痛苦"——你以為別人在欺騙你,而不是你正在欺騙。

除了你自己以外,沒有人能夠欺騙你……你感覺別人在欺騙,別人是有責任的:換個妻子,換個丈夫,換個師傅,換個神,從佛陀的寺廟轉到馬哈維亞的寺廟,變換你的宗教,改變你的祈禱,不去清真寺,去教堂——改換對方,然後你便會再一次地擁有你在愛、在祈禱的感覺。但是遲早會再一次知道那種虛假——因為它無法滿足。你能愚弄你自己,但是一個人能愚弄自己多久呢?……於是你必須再一次地變換對方。

如果你開始了解對方並不是問題,而你的愛是虛假的——你一直在談論,你一直不曾進入它——你恐懼、害怕。愛就像死亡,如果你怕死,你也會怕愛。在死亡中,只是你的身體在死,基本的,那個自我看起來仍是基本的——仍然是安然無恙,那個對你顯得重要的頭腦會繼續下去進入另一個生命,你的內在的自我認同仍然沒變,只有外在的裝束、衣服在死亡中改變了。

所以死亡從來不是很深的,它只是在表面上。如果你害怕死亡,你又怎麼可能準備好進入愛呢?因為在愛中不僅僅是外套,不僅僅是房子不存在了,而且是你死了——頭腦、自我死了。這個對死亡的恐懼成了對愛的恐懼,而對愛的恐懼也成了對祈禱、靜心的恐懼。這三樣東西是相似的:死亡、愛、靜心。路線是一樣的,你必須去經歷。如果你從來不曾愛過,那麼你也不可能去祈禱,不可能去靜心。如果你從來不曾愛過和靜心過,你將會全然地錯過死亡的美麗的經驗。

如果你曾經愛過,那麼死亡是生命中如此無與倫比的、美麗而強烈的經驗,生命永遠無法像死亡那麼深刻,因為生命會持續七八十年,死亡只是在一個片刻中——如此地強烈,生命永遠無法這樣強烈。並且死亡是頂點,它不是終點。它是頂點、是頂蜂,你整個生命都一直在努力達到它,而多麼愚蠢!——當你達到頂峰時,你卻如此害怕,你感到如此眩暈,你閉上眼睛,你變得如此害怕,以致於你變得無意識。人死,他們處在無意識狀態中死去,他們錯過了那個經驗。

所以愛會有所幫助,因為愛將會為死亡作準備,愛也會為靜心作準備。在靜心中你必須失去——對方不在那裡——你必須失去你自己。愛要比死亡更深入,靜心比愛更深入,因為在愛中對方仍然還在那裡——你還可以執著什麼,而當你執著時,你的某個部分還存在著,可是靜心中是沒有對方的。

那就是為什麼佛陀、馬哈維亞和老子,他們否認神的存在。為什麼呢?他們非常知道神是存在的,但是他們否定那種存在,為了使你的靜心沒有任何支撐。如果有對方在,你的靜心最多會成為愛:奉獻,但是全然的死亡還沒有經歷到。只有當沒有對方時,全然的死亡才是可能的,你只是消融,只是蒸發,不能粘住任何人——然而會發生最大的狂喜(ecstadsy)。

"狂喜"一詞是非常有意義的,這個"狂喜"的英文是如此優美,如此意義重大,其它語言中沒有這樣的詞。狂喜意味著站在外面,狂喜意味著你完全地死了,而你正站在自己的外面,正看著這個死亡,好像你的整個存在已經成了一具殭屍。你是在它的外面,正看著你自身的死亡——於是至高無上的祝福降臨了。如果我對你說,你會害怕:如果我對你說,你是在尋找終極的死亡,你會害怕——但是你是在尋找它。整個的宗教就是學習怎樣去死的藝術!

愛意味著死亡,但是執著並不是死亡。愛意味著對方已經重要到你能消融你自己,你是如此信任對方以致於你可以不需要有自己的念頭——你把它放在一邊。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說愛是瘋狂的,人們說愛是盲目的,就是!不是你的眼睛瞎了,而是當你將你的自我、你的頭腦放在一邊時,對每個人而言,你看上去就是盲目的和瘋狂的,這就是瘋狂的狀態!你不在自己思考,你如此地信任對方以致於不需要去思想,因為如果有懷疑就需要有思想,懷疑製造思想,懷疑是思想的基礎。如果你不懷疑,思想就停下來了。如果你無法思想,自我會在哪裡、又怎樣站得住腳呢?那就是自我總是在懷疑、從來不信任的原因。

如果你信任,自我不會出現,自我會消失。所以,一切宗教都堅決主張只有通過信仰、信任和愛,你才會進入神的廟宇——沒有其它的門。通過懷疑你無法進入,因為通過懷疑你仍然還在。在信任中,你消失了。

愛是信任,是自我的消融,中心移向對方,對方成了如此重要——正是你的生命、你的存在,甚至你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它是如此的平和如此的美麗,以致於你沒有絲毫懷疑,在腦海中不起一點漣漪。信任是完全的、全然的,在那個全然的信任中,有一種極大的祝福與幸福。甚至如果你思考它,你會有一個小小的瞥見,它會是怎樣的,但是如果你去感覺它,那麼它是巨大的,沒有什麼會像它一樣。但是自我製造出一種虛假的詭計。

它給你執著、佔有來取代愛。愛說:被對方佔有。自我說:佔有對方。愛說:消融在對方中。自我說:讓對方臣服於你,要對方成為你的,不要讓對方進入自由,斬斷對方的自由,讓他成為你的圓圈、你的影子。愛給對方以生命。佔有、執著扼殺對方,剝奪對方的生命。那就是為什麼情人們,所謂的情人們,總是相互扼殺——他們是帶毒的。看看丈夫和妻子:他們曾經是情人——他們以為他們是情人,於是他們開始相互的扼殺。現在他們是兩個死人,他們相互監禁,他們只是害怕和厭倦,對對方的恐懼。

一次,在一個馬戲團里,有一個馴獅的女人,極其兇猛的獅子完全在她的控制之下:她命令它們,它們就服從。最了不起的事、令每個人呼吸都快停止的事,就是當最兇猛的獅子接受指令走近時,它走過來,而馴獅者,那個女人將一塊糖放在她自己的舌頭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