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圈套3(終局篇) 第三部分-3

這天的晚宴安排在北海的仿膳,弗里曼情緒高昂。韋恩一干人等也到了,他不住地向弗里曼賠罪,弗里曼很大度地擺擺手表示不必再提。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弗里曼又津津有味地欣賞了琵琶獨奏,並主動走過去攬住人家合影留念,還用手指撥弄幾下琴弦,「嘔啞嘲哳難為聽」地令眾人都笑起來。經理湊到洪鈞側後,把手撐在罩有明黃色布套的椅背上,附耳問道:「我們這兒還有很地道的扒熊掌和烤鹿肉,都是滿漢全席上的,很多客人點名要,但是有的老外不是愛護動物嘛,不喜歡,我們怕忌諱就沒放到你們的這桌席裡頭,要不你問問?」

洪鈞把這意思對弗里曼一說,弗里曼興緻勃勃地回應:「Why not?」

吃飽喝足回到國際俱樂部飯店,自然又是直接殺奔記者俱樂部酒吧開始第二輪豪飲,這次與前兩天相比發生了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洪鈞成了眾人圍繞的中心,而之前純粹可有可無的他只是在散場時負責埋單;其實大家圍繞的仍然是弗里曼,不過弗里曼旁若無人地只管拉住洪鈞問這問那,他很喜歡聽洪鈞給他講中國的事,尤其是各種層出不窮的經典掌故,眾人也就只得陪著聽、陪著笑。

酒吧打烊,眾人各自散去,科克回到自己的大使套房,里里外外轉悠著卻想不起來該幹什麼,他不想睡覺,因為捨不得讓無比美好的這一天就此結束,生怕一覺醒來之後一切都已成為回憶。他從冰箱里取出一小瓶威士忌,走到寫字檯前坐下,剛要把酒打開,電話響了,拿起來就聽到是弗里曼在大聲說:「你這狗娘養的,這麼早就睡了嗎?我還沒睡你怎麼敢先睡?!」

科克笑著說自己也沒睡呢,剛想喝杯酒,弗里曼說:「這還差不多,馬上過來,陪我喝一杯。」

科克來到總統套房門口,大門居然虛掩著,他敲了下便推門進來,裡邊不止弗里曼一人,一位男管家和一名女服務員加上弗里曼都在吧台里忙著,等到香檳酒等一應物事已被擺到客廳里的茶几上、房內只剩下弗里曼和科克時,科克問道:「還覺得興奮?」

弗里曼把兩隻倒好香檳的高腳杯端在手上,把左手的遞給科克,待兩人輕輕碰杯之後一飲而盡才坐下說:「不能只是興奮,我們還要馬上採取行動。」

科克從冰桶里拔出酒瓶,在兩隻酒杯里各倒上三分之二杯的香檳,再坐到弗里曼對面的沙發上靜靜地等著。

弗里曼的眼睛盯著杯中的氣泡,說:「今天下午的會面是令我終生難忘的,給我印象最深的是『No.3』的知識竟如此淵博,他對我們的了解遠比我們對中國的了解要多得多,坦白講,在他面前我覺得自己簡直是無知透頂。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應該怎樣把你們幾個在場的傢伙都幹掉,或者可以稍微仁慈一些,把你們大腦中有關今天下午的記憶刷新成一片空白。」

科克忽然雙手掐住自己的喉嚨乾嘔了幾聲,有氣無力地說:「你在香檳裡面加了些什麼?我真後悔喝了它。」

弗里曼開心地笑起來,說:「好啦,收起你的醜態吧。我一直在想『No.3』講的那幾句話,你知道是哪幾句嗎?」

科克逼真地擺出一臉茫然的樣子,痴痴地反問:「哪些話?下午的事我已經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弗里曼笑得止不住地咳嗽,他端起高腳杯再次一飲而盡,待氣息平復之後問道:「『No.3』為什麼建議我們在幫助中國的市場成長的同時,也要在中國的市場中學習?他為什麼建議我們在把先進的管理經驗帶到中國的同時,也要致力於培養本地的管理人才?」

科克恢複到一本正經的神態,說:「因為我們這些人顯然不懂得中國的市場。我事後每每回想起那個情景都覺得真是糟透了,我們去的人裡面只有一個中國人,而這個中國人看上去卻只是你的翻譯,難怪他們會懷疑我們在中國的這些年都做了什麼。」

「還好韋恩沒有去,不然又多了一個『大鼻子』,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向『No.3』介紹我們這位中國業務的負責人。」弗里曼搖了搖頭。

科克不動聲色地聽著,不做任何錶態,他也沒有再次起身為弗里曼斟酒,因為他自己的酒還沒有喝。弗里曼瞥向一旁,表情凝重地說:「韋恩是個不錯的傢伙,實際上,我個人很喜歡他,但是這一點並不重要,我關心的是中國的官員和客戶是否喜歡他。他把太多的精力用於取悅我本人,可惜,他應該把精力用於替我取悅那些我想取悅的人。簡直是荒唐,看看我們的同行,還有哪家公司在讓一個不懂中國話的人負責中國市場?這兩天韋恩已經多次向我抱怨說我們的中國員工英語很差,這裡的司機、這裡的服務生、這裡的所有人英語都很差。但是,這並不是他們的錯,而是他韋恩的錯,誰讓他不會說中國話?」弗里曼說到此處,忽然盯著科克抬高聲音說,「但這也不是韋恩的錯,而是你的錯,誰讓你把他放到中國來?」

科克暗自慶幸剛才沒有急不可耐地對韋恩落井下石,否則現在疼的就會是自己的腳,他痛心疾首地說:「不僅是語言問題,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要和中國市場彼此都有一種認同感。我也越來越意識到我犯了一個非常尷尬的錯誤,我剛才正在想,應該儘快改正這個錯誤,而眼下就有一個很不錯的人選可以代替韋恩負責中國業務。」

弗里曼眉毛一揚,問道:「你指誰?」

「Jim。你不覺得他很合適嗎?在下午的會面中,我發現中國的官員好像都很喜歡他,好像都把他當作自己人;在過去的兩天里,我們所見到的客戶、合作夥伴、政府官員和媒體,好像無一例外地都喜歡他。我們在中國需要一個這樣的中國人,需要一個能被那些中國人當作自己人的傢伙。」

弗里曼又問:「我聽韋恩說他剛來中國三個月,在他之前負責中國的是誰?」

「就是Jim。」科克有些難為情。

弗里曼的目光像箭一樣直射在科克臉上,片刻之後才輕蔑地說:「你這狗娘養的,這又是你的那套骯髒把戲吧?又是在搞平衡?」

科克沮喪地說:「你知道,斯科特可能有他的想法,我不得不尊重。」

弗里曼由輕蔑變為鄙夷,說:「你知道嗎?人們面對問題時有兩種反應,要麼找出辦法解決它,要麼找出另一個人替自己面對它,顯然你很喜歡後一種。」

科克一臉無地自容的狼狽相,但沒說話,他既不想替自己辯解,也不想再說斯科特和韋恩的壞話,他預感到弗里曼即將做出決定,而老闆在做出決定的前一刻都是非常敏感的,生怕這個決定是自己被人利用的結果。

弗里曼挺身拿起酒瓶,一邊替自己倒酒一邊說:「讓Jim替換掉韋恩來負責中國區吧。你知道,我明年還會來中國,希望能有機會再見到『No.3』,希望到時候我可以自豪地對他說,『我已經照你的要求做了,看,我們有非常優秀的本地人,他懂得中國的市場』。」

科克審慎地詢問:「怎麼來安排韋恩呢?讓他離開維西爾?」

「那是你該考慮的問題,而不是我該考慮的。」弗里曼稍後又跟了一句,「給他找個盡量舒服的地方吧,如果他願意留在公司的話。他是個不錯的傢伙,只是被放在了錯誤的地方。」

科克略帶焦慮地又問:「斯科特會怎麼想呢?要不要向他解釋一下?」

弗里曼已經舉起了高腳杯,說道:「那是我該考慮的問題,而不是你該考慮的……」

洪鈞的酒量向來有限,更經不起土洋結合的幾種酒混合作用,整夜頭痛欲裂,菲比輪番嘗試了幾種醒酒方法均不見成效,倒是自己困得支持不住了。正當洪鈞昏昏沉沉地剛感到睡意襲來,電話也來了,洪鈞緊皺眉頭把手機貼到耳邊,聽到裡面傳來科克的笑罵聲:「你這狗娘養的,這麼早就睡了嗎?我還沒睡你怎麼敢先睡?!」

科克的澳洲口音本來就濃重,又加上喝過不少酒後口齒愈發不清,洪鈞勉強猜出來他的意思,苦笑說:「我正在竭盡全力,但還是睡不著。」

「好極了。」科克明顯幸災樂禍,又神秘地說,「我相信等你聽到我帶來的這個消息之後,你就更睡不著了。」

洪鈞已經徹底清醒過來,頭也忽然不疼了,問道:「什麼消息?」

「一個重大消息,重大到使我深夜把你吵起來,重大到讓你再也無法入睡。」科克的語調里已經露出醉意,言語更加含混難辨,他打了個酒嗝,又說,「這個消息也好也不好,好的一面是你又可以負責維西爾的整個中國業務了,壞的一面嘛……就是你以後又得直接向我彙報了。」

洪鈞首先想到的問題是:「韋恩會去哪裡?」

科克現學現賣地教訓道:「那是我該考慮的問題,而不是你該考慮的。」

掛了電話,洪鈞靠在床頭怔怔地瞪大雙眼發獃,一直期待著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卻從未想到會是用這種方式、會是在這種時候。隨著洪鈞的聲音消失房間里驟然安靜了,這寂靜卻讓一直睡著的菲比醒了過來,她在朦朧中翻個身,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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