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家族篇 第079章 夢斷魂傷 無可阻擋

對啊,她怎麼忘了這個茬?按理說,他半夜被召入宮,清晨便被接旨被貶,這時分才回來,自己怎麼也應該問他一聲才對。琉璃頓時心虛起來,腦子轉了好幾轉才道,「楊老夫人來時便已跟我說過了,唉,真料不到太尉和褚相手段會如此卑劣!只是,你不早說過想去那邊么?這樣一來,倒也正好。我已經把家裡的庫房清點過,行裝也打點了一半。」

裴行儉摟著她的手臂微微一動,卻沒有說話。琉璃忍不住道,「小檀說你早便回來了,怎麼又去了車馬院?」

裴行儉開口時聲音微澀,語氣卻十分平靜,「我聽見楊老夫人在和你說體己話,不好多留,便先出去走走。」

琉璃支起身子,仔細的看了他一眼。裴行儉依然閉著眼睛,面容有一種雕塑般的寧靜感,讓她幾乎想伸手沿著輪廓線輕輕撫摸一遍。彷彿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突然睜開了雙眼,定定的看著她,眼神幽深,琉璃一呆,脫口道,「她的那些話我才沒往心裡去,只是如今有求於她,不好說什麼。」

裴行儉依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良久之後才微笑起來,「我知道,我都聽見了。你真是聰穎,這麼快便能想出這樣周全的好法子。」

琉璃耳朵根有點發燒,她想這個法子,其實已經想了很久了,從開始有了這個念頭,到一步一步籌划到今天,再做不周全才是怪事……她忙轉了個話題,「我實在有些不大明白,長孫太尉為何會突然算計你?而且今日楊老夫人對你,怎麼似乎有些惱怒?」

裴行儉笑容淡了一點,「長孫太尉選中我,也是如今的情勢使然,又不欲見我入吏部而已。至於楊老夫人她……琉璃,今日聖上問了我,昭儀面相如何。」

琉璃這次是真的吃了一驚,支起身子直視著他,看著他的表情,頓時明白過來,不由長嘆一聲,伏在了他的胸口。

裴行儉的聲音平靜得幾乎沒有一絲起伏,「我回稟聖上說,昭儀面相貴不可言,福壽雙全,只是剛強太過,子女緣薄,因此,可以成為天下任何男子的賢內助,卻不適合為帝王之妻。聖上當時龍顏大怒,想來楊老夫人也是知道此事了。」他聲音低沉了下來,「琉璃,我不能欺君,亦不能欺心,如今令你這樣為難,是我對不住你。你怎麼怪我都是應當的。」

琉璃簡直不知說什麼才好:她又不要在朝為官,有什麼好為難的?難道真的很稀罕去當那勞什子的夫人么?可他自己怎麼辦?他明明不是一個不知變通的人,可在這種要命的事情上,卻比石頭還頑固!唉,這個不能算他犯錯,只能算犯傻!這下可好了,明明是主動請纓,也變成了罪有應得!

想了半日,她嘆了口氣,「我怎麼會怪你?說起來,楊老夫人今日並不曾真的惱我,再說她便是惱了我又如何?」她抬頭向他笑了笑,「你難道忘了,過了這兩日,咱們就要去西州……」

裴行儉摟著她的手臂突然收得很緊,彷彿直接想把她揉進胸口裡,琉璃有些透不過氣來,一句「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頓時變成了一聲短促的驚呼。裴行儉忙鬆開了手,琉璃嘆道,「你想悶死……」話音未落,裴行儉翻身覆了上來,低頭封住了她的雙唇。

他的吻帶著一種異樣的急切和貪戀,琉璃微覺詫異,只是當那種熟悉的清冷香氣以熟悉的溫柔交纏在唇齒之間,依然不由自主伸手環住了他。良久之後,才聽見他停了停,低聲在她耳邊道,「傻琉璃,以後,你不許這樣胡說。」

琉璃輕輕笑了一聲,「你怎麼也忌諱起這些了?」

裴行儉的額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頭,閉著雙眼,半晌才微笑起來,「你便是太愛胡說了,以後……還是要忌諱些才好。」

琉璃忍不住笑道,「我在旁人面前謹慎得很,從來也不胡說。」

回答她是又一個深吻,輾轉深入,漸漸的有些燙人。他的手指從琉璃的衣襟里伸了進去,帶著同樣的燙人溫度,慢慢加大了力道,琉璃頭腦頓時有些迷糊起來:太陽還沒有落山吧?這算晝寢么,他以前還從來不曾這樣……

入秋後換上的緗色綢帳不知何時落了下來,帳上大朵大朵的銀絲菊花輕輕的震動著,掩住了越來越濃郁的春色,卻掩不住夾雜在細碎呻吟中一聲聲低低的呼喚,「琉璃,琉璃……」聲音溫柔得近乎悲哀。

當房間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時,窗外的日光已漸漸變得暗淡,琉璃知道自己該出去吩咐阿霓準備晚膳,卻一動也不想動。裴行儉的手依然在一下下的撫摸著她的背脊,只是已換成了哄孩子般的輕柔,「累了吧?你睡一會兒,待會兒晚膳好了我來喚你。」

咦?這怎麼有點像自己剛才說的話?琉璃很想說不,但是或許他的懷抱太過溫暖,聲音又太過溫柔,她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終於睡了過去。

待她再次睜開眼睛時,首先映入眼帘依然是裴行儉的面孔,對上她的目光,那張臉上露出了笑容,「醒了?」

琉璃眨了眨眼睛,才想起睡前的事情,忙抬眼去看,卻見屋裡早已閃動著燭光,忙坐了起來,「什麼時辰了?」

裴行儉立刻用被子包住了她,「仔細凍著,你才睡了一個時辰,晚膳已經做好了,我現在就讓她們送上來,你慢慢穿衣裳。」說著起身走了出去,身上早已穿得整整齊齊。

難道他適才一直穿著衣服躺在一邊看著自己?琉璃一眼看見自己的衣裳便在放在枕邊,疊得不大規整,卻放得很仔細,伸手拿起最上面的心衣,不由呆了好一會兒:就算因為武昭儀的事內疚,他也不用體貼成這樣吧?

待她收拾妥當出去時,阿霓正帶著小婢女往外拿食盒,看見琉璃屈膝一笑,「娘子歇息好了,晚膳已經布放妥當。」而阿燕則默然行了一禮,低頭走進裡屋收拾鋪蓋。琉璃耳朵根都有熱起來了,強自鎮定著走到案幾前坐下,案上瓷盤都布好,不過是最家常的烤羊肉、芝麻胡餅等幾樣,香氣卻依然誘人。她看了幾眼,突然有些想嘆氣:於夫人送給自己的兩個廚娘正經手藝不錯,自己出的那些點子,她們總能做出來,而且做得比想像得還好,可惜不能把她們帶到西州去,不知西州飯食那邊是什麼風味……

耳邊傳來裴行儉關切的聲音,「想起了什麼了?」

琉璃回過神來,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到後日此時,咱們還不知會在何處用餐,真想把廚娘也一路帶去才好。」

裴行儉微笑不語,半晌才道,「快些吃吧,胡餅涼了便不香脆。」

琉璃倒真是有幾分餓了,吃了兩個小胡餅,又喝了一碗湯,回頭看裴行儉,卻是手裡拿著一個胡餅出神,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行儉一怔,低頭咬了一口胡餅,大概吞得急了,突然嗆咳起來。琉璃又好氣又好笑,忙一面給他拍背,一面便讓阿霓端了杯熱水過來。

好容易止了咳,裴行儉卻也沒了胃口,桌上的盤子一樣略動了點便放下了竹箸,琉璃想了想,索性便讓人把杯盤都撤了下去,又吩咐讓廚下重新做一碗熱湯餅上來,裴行儉搖了搖頭,「還是做一份冷淘罷。」

這都中秋了還吃冷淘?琉璃不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沒過太久,一碗青瓷碗裝著拌著碧綠香葉的雪白冷淘便送了上來,裴行儉這次倒是慢慢的全吃了下去,待阿霓收拾了東西下去,帘子還未落下,便伸手攬住了琉璃。

琉璃想起阿霓剛才的笑容以及阿燕眼皮都不抬的滿臉鎮定,忍不住皺眉推了他一把,「都是你不好,讓阿燕她們都看我笑話了,以後再不許這樣!」

裴行儉低頭看著她,緩緩點了點頭,「是我不好,以後我再不會這樣。」

琉璃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他的臉,「想起什麼了?怎麼笑容都沒一點了?」想去西疆是一回事,可真被這樣貶出去了,自己都有些彆扭,他心裡大概也是不舒服的吧?

裴行儉淡淡的笑,「想起了你第一次陪我用飯。」說著握住琉璃的手,低頭輕輕吻上了她的指尖。裴行儉的手很涼,嘴唇竟也有些涼,比琉璃的指尖幾乎還要涼上幾分。

只是想起當日的情形,琉璃只覺得臉上依然忍不住有些發熱,指尖一陣酥麻,忙想抽手回來,他的手卻握得很緊,半響才抬起頭來,「你也累了一天,要不要沐浴?晚膳前我便讓她們準備水,如今想來已是好了。」

沐浴?當然要,琉璃點了點頭,卻聽他低聲補充了一句,「我幫你。」

琉璃抬頭瞪著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閃動著戲謔之色的熟悉笑臉,卻發現他雖然在笑,眸子卻黑沉沉的,令人完全看不透裡面的情緒。她皺起眉頭,幾乎想搬著他的臉仔細看看,身子突然一輕,卻是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向凈房走去。

開什麼玩笑?琉璃忙用力推他,裴行儉低頭看著琉璃,認真的輕聲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他不是在開玩笑?琉璃心裡突然有些不安,「守約,你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裴行儉怔了怔,微笑道,「還能有什麼?想到要走了,有些捨不得。」

琉璃輕輕的出了口氣,她其實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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