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海道和九州

第二天早晨,三原紀一進入辦公室,警部笠井科長已經到了。

「早安,」三原招呼了一聲,正在看文件的科長也抬起頭來說。

「早。你等一等。」用手招呼他。「怎麼樣,旅行九州一趟,疲勞已經恢複過來了吧。」科長一邊喝茶,一邊問道,那個茶碗大得好像壽司館端來的。

「睡了兩個晚上,什麼疲勞也沒有了。」三原笑道。

「本來應該讓你休假一天,可是工作正忙,只好對不住你了。」

「那沒有關係。」

「馬上就要辦的,就是安田辰郎這件事。」科長一下子就點到正題。「你先坐在那裡。」

「是,」三原坐在辦公桌子對面的椅子上。

「已經調查過了,果然和××部關係很深。」

「所料果然不差啊!」

「生意還並不是大得驚人,可是他和××部的石田芳男這個人很有來往!」

「噢,石田司長嗎?」

三原呆望著科長。石田芳男這個人乃是××部的中樞人員,現在正受到貪污調查的××司的司長。部里的人都認為他腦筋靈活,手腕能幹,不過,根據內線調查,他和貪污事件大有關係。

「據說兩人相當親密,這件事值得參考。」

「可不是。」三原回想起昨天見過的安田辰郎的風度。這個人,一見面就知道是個能幹傢伙。滿臉和氣,一雙大眼睛不時在轉動,簡直是無懈可擊。他對於自己的工作有著非常的自信,對於他人也似乎有一種威壓的力量,三原在昨天見面時,就覺得此人甚難接近。既然如此,抓住了這個人,就可以揭穿石田司長的根底了。

「既是這樣,已死的佐山和安田是怎樣關係?」三原問道。

「你也想到這方面了。可是,很意外,他們的關係目前還無法判斷。」科長說。

「佐山在名義上是××科的候補科長,確有實權,按理應該和安田有來往。可是,照目前調查來的材料看,他們也不過是官方人員和生意人之間的關係。一定有什麼暗地勾結的關係,現在還沒有露出來。」

「是嗎?」科長遞過香煙來,三原取了一支。

「怎麼樣,再從安田身上挖一挖很好嗎?」笠井科長探著頭問道。這是他遇有重要事情的時候,必有的表情。

「看樣子,有必要。試試看吧。」三原望著科長的放出光輝的雙眼說道。

「關於是偶然還是故意安排的問題,」科長突然提起昨天的話,顯然是很重視這個證據。

「我看是故意安排的。故意抓住那四分鐘。偶然性的可能很少。」

「你昨天說,如果是故意安排的,追查下去,就可以發現他的目的。」

「對,是這樣說的。」

「你還說,佐山和阿時到外地去情死,安田為什麼要安排自己以外的目擊者呢?而且為什麼要安排得很自然的看到對面月台呢?」

「對的,我是這樣想。」

「好極了,我也有此同感。」科長完全同意。「就照著你所懷疑的進行吧。」

三原在煙碟上熄了煙頭,稍微低下頭去,說道:「明白了,我儘力進行。」

可是,科長還要問個仔細,「你從哪裡下手呢?」問得若無其事,其實臉上已經帶出了關心的神色。

「先調查清楚他在一月十九號、二十號、二十一號這三天的行動。」

三原說了以後,科長翻起眼睛盤算。

「十九號、二十號、二十一號。二十一號早晨,情死屍體在香椎發現,你這是要向前多調查兩天。東京和九州的距離正是兩天哪。」

「對了。照這樣推算,二十二號也應該調查在內。」

「東京到博多的快車是多少鐘頭?」

「大概是二十小時。如果是特別快車,也要十七個鐘頭零二十五分。『朝風號』就是特別快車。」

「是嗚?要把一去一來的時候都算在裡面。要清查前後四十小時的事。」科長夾著香煙,一邊用食指摸著煙蒂,一邊思索。

三原又來到昨天到過的客廳。端茶進來的女孩子說,老闆正在聽電話,請稍微等一下,果然,安田辰郎半天也沒有出來。三原心不在焉地望住牆上的靜物油畫。心想,商業電話打得真是太長了。

「啊呀,讓你久等了。」安田辰郎帶著滿面笑容進來。和昨天一樣,三原覺得他的態度帶著幾分壓力。

「你正在忙,十分打攪了,」三原欠身說道。

「哪裡,哪裡。偏巧正在打電話,讓你久等了。」安田的眼角都帶著笑意,悠然說道。

「你真是忙得很啊。」

「還好。剛才我打的電話不是談生意,是和鎌倉家裡通話。」

「噢,是和尊夫人通話。」三原想起,昨天曾提到安田的妻子正在鎌倉療養。

「也不是,是和照顧內子的人。內子身體不好,我又不能每天到鎌倉去,所以在電話上問問她的病況。」安田依然帶著笑容。

「你多操勞了。」

「多謝。」

「不過,安田先生。今天前來是想打聽一點事情。」三原盡量把話說得若無其事。

「是嗎,什麼事呢?」安田的表情沒有絲毫的不安。

「日子久了一些。今年一月二十號到二十二號,閣下有沒有在東京呢?問這個問題,不過是為了參考而已。」

三原剛說到這裡,安田笑出聲音。

「啊呀,是不是我惹上什麼嫌疑了吧?」

「哪裡。不是這麼說,參考而已。」

三原的話,盡量避開安田與佐山情死有關的說法。安田聽到從二十號到二十二號這三天的日期,臉上仍舊沒有絲毫反應。

「看看啊,一月二十號。」安田眯起眼睛,一頁一頁地翻看記事簿,「有了,那一天出差到北海道去了。」

「啊,北海道?」

「札幌市的雙葉商社跟我談大筆交易。我去了那裡,在北海道只停留了兩天,二十五號就回到東京了。」安田一邊看著記事簿一邊說。

北海道。——三原兩隻眼睛都望直了。北海道和九州不正是相反的方向。

「要我詳細講一講嗎?」安田望著三原說,笑得眼角發皺摺。

「好,就請講一講吧。」三原不管怎樣,也把記事簿和鉛筆取出來。

「二十號乘十九點十五分的快車離開上野車站。這列火車是『十和田號』。」

「插問一句。這次旅行是一個人嗎?」

「一個人。有公事出差,多年來差不多總是一個人。」

「明白了。請繼續吧。」

「第二天早晨九點九分到青森。正趕上九點五十分開的由青森開往函館的渡海輪,乘船過海。」安田一邊細認記事簿上的字,一邊說道。

「渡海輪在十四點二十分到達函館。從那裡又搭上開往根室的快車。十四點五十分開車,二十點三十四分到札幌。雙葉公司的河西先生到車站迎接,由他帶我到市內的丸物旅館下榻。那是二十一號晚上的事。二十二號、二十三號都在那裡,二十四號離開北海道,二十五號回到東京。」

三原一一記在記事簿上。

「怎麼樣,不知有用沒有?」安田放下記事簿,仍然含笑說道。

「完全了解了,感謝之至。」三原在回答時,也特別綻開笑容。

「你的工作沒有什麼樂趣吧。什麼事情都要調查。」話雖然說得很平靜,三原聽來卻多少有些刺耳。

「請不要想得這樣不好。我們也時常得到各方面的安慰和讚揚。」

「不,我不是這意恩。如果再有問題的話,還是請隨時過來。」

「打擾你了。」三原臨出門時,安田一直送到門口。他仍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絲毫沒有不安的態度。

三原在回警視廳之前,先到了自己常去的有樂町吃茶店叫了一杯咖啡,一邊看著記事簿,一邊把安田說的話,在白紙上整理出一份表格。

一月二十日。一九·一五離上野(乘「十和田」列車)。

二十一日,九·零九到青森,九·五零離青森(乘渡海輪),一四·二零到函館。

一四·五零離函館(乘快車),二零·三四到札幌(有人到站迎接)。

二十一日——(住丸物旅館)——二十四日。二十四日回程,二十五日到東京。

三原正在研究這份表格;送咖啡的女招待從紙上面望過來,問道:

「喂,三原先生,要到北海道去旅行嗚?」

「嗯,這樣想啊!」三原苦笑。

「多好。剛從九州回來,又要到北海道去了。從西邊到北邊,真能飛啊。」說來不勝羨慕。

可不是。這次事件的舞包竟把日本的兩端都牽涉到裡面了。

回到本廳,三原在笠井科長面前報告經過,把安田的話和自己畫的表格都交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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