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焦點-2

元旦,車站前只有食品店開門。過年街上都關著門,地上積著一層薄薄的雪。

她來金澤,這是第三次了。天空上灰色的雲時斷時續,太陽照在屋頂上在微微移動。

車站雜沓擁擠,幾乎都是趕回家過年的旅客和滑雪的人。昨夜在火車中,從東京來的滑雪的旅客鬧哄得厲害,她只睡了一會兒。

禎子總算找到一輛出租汽車,直奔室田家。高坡上還像以前一樣積著雪。家家戶戶都紮起了過年的門松,襯托出古老城市的氛圍。今天是元旦,自己卻為令人心酸的事奔跑,為此,禎子感到悲哀。

在室田家門前,禎子撒了一下門鈴,女傭出來了,還是以前那一個,今天過新年,打扮得乾乾淨淨。

「我想見一見經理。』禎子說。女傭恭恭敬敬地一鞠躬,答道:

「老爺從昨天起就不在家。」

「上哪兒去了?」禎子以為他又去了東京,卻不是。

「每年的慣例,老爺去了和倉溫泉。』」

和倉,從金澤坐火車約有兩小時的距離,位於能登半島東側的中央,高七尾很近,那兒有室田工廠。以前,為了久子的事,本多曾去過那兒。

「那麼夫人在家吧?」

「夫人也一起去了。」女傭惶恐地說。夫婦倆按照慣例,去溫泉過年,恐怕兩三天後才能回來。禎子一問,女傭說,不到四天後是不會回來的。

「你知道下楊在什麼旅館嗎?』鋪子打算立刻會和倉會見室田夫婦。

「知道。」女傭認識禎子,便率直地告訴了旅館的名字。

離開室田家,禎子又去了金澤站。昨天下了雪,從這高坡望去,白山山脈以烏云為背景,泛出白光。

禎子從金澤站乘火車去和倉溫泉。這條地方鐵路線坐滿了新年客,幾乎都是去和倉溫泉。禎子是第三次坐這條線。第一次,聽警方說,發現自殺屍體,乘這條線去西海岸高波。第二次去高讀盡頭找田沼久於家。兩次都在中途羽咋站換車。今天剛一直向北坐到頭。

在途中看到冷冷清清的湖水。再下一站,從車窗中望去,有人從湖水中捕了魚,放進魚籠,上了火車。

過了羽咋站,於路、金丸、能登部,每一小站都停。來到這一帶,一邊是大山迫在頭上,經過這些陌生的小站,禎子不知怎地感到悲哀。站員站在積雪的月台上,揮動路牌,目送火車遠去。從站台向車站方向走去,女人幾乎都弓著腰,頭上蒙著黑色的頭巾。哪個車站都有魚商混在人群中。禎子茫然地望著窗外的景色,思考著將要會見室田夫婦的事。

她的思考是從嫂子家電視中看到的座談會開始的,座談會上有人說,戰爭結束後與美國兵打交道干特殊營生的女人中,現在不少人獲得了新生,建立了新的家庭。

這使債子打開了眼界,在聽到這話的一瞬間迄今堵在她面前的屏障,突然崩潰了。

從倒塌的牆縫中,她首先看到田沼久子的身影。除了她以外,禎子又看到另一個女人。至今為止,禎子從來沒敢想過。

禎子把室田儀作當作兇犯,這是錯誤的。如果把夫人佐知子來替代室田,那一切疑團便迅速解決了。

丈夫憲一以前的同事葉山警司曾經說過:「與美國兵打交道的吉普女郎中無知者居多,但其中也有受過相當教育,頭腦好使的精明女人,在與她們接觸的過程中,混熟了,就了解她們的素質。」

禎子想,頭腦好使、精明的女人正是室田夫人,佐知子。

佐知子的身世不太了解。只知道,她是室田經理的續弦,是東京某公司的女職員,和前去談商務的室田相識,被室田看上了,成為他的情婦。室田的前妻死了,被扶為正室。

憲一在立川署風紀股當巡警,那時他處置過這一類女性,其中大多數只認識她們的面孔,並不知道姓名和為人。其中有田沼久子,另一個室田佐知子。

——禎子繼續往下想:

憲一作為A廣告公司金澤辦事處主任, 在北陸地方轉悠時,偶然與立川時代認識的久子相遇。這時,久子認識憲一,但不知道他的名字。否則憲一「曾根益三郎」

的化名就不能成立。在和禎子尚未提條以前,憲一與田沼久子邂逅,在獨自生活環境中和她同居。

在這種情況下,憲一開始就無意和久子結婚。因此,他對久子偽稱自己的姓名和職業,稱自己是某公司的推銷員,名字叫:『曾根益三郎」。

另一方面,憲一在買賣交往中認識了室田,取得了他的信任,又在偶然的機會中遇到了夫人佐知子,可能是在夫人去丈夫的公司時認識的。

當時,室田夫人見了憲一,對這次重逢,心中一定大吃一驚,以後從驚愕漸漸變成了恐怖。

夫人佐知子隱瞞以前的經歷和室田結了婚,現在是金澤地方有數的名流夫人。

她突然遇到了解自己陰暗過去的人,陷入了不安和恐怖。

然而,憲一對室田夫人沒有特別的看法。他見了獲得新生的她,不,見了這位名流夫人,恐怕會暗暗地為她祝福。立川時代,一個是警官,一個是賣淫婦。他們的關係如此而已。換句說話,和對久子一樣,不過認識而已。然而,重逢以後.兩人的關係並不那麼簡單了。

室田夫人了解憲一的特別意識,知道他沒有惡意,不會將她以前的身世泄露給別人,或者藉此威脅她。她開始放心了。因此她對憲一表示特別的好感。過去是賣淫婦,現在是名流夫人,她害怕憲一暴露她的身世,比死還害怕。因此,她策動丈夫室田儀作, 結憲一的工作助一臂之力。從憲一到任後,室田耐火磚公司給A廣告公司的廣告量比以前增加了一倍,其秘密就在於此。

室田經理當然什麼也不知道。因此,他單純地解釋,這是妻子佐知子對推銷員鵜原憲一表示的好意。他對憲一表示好意,經常獨身的憲一來家裡吃中飯、晚飯,其理由就在於此。

夫人為了防止自己的身世被泄露出去,用好意來防衛憲一。憲—開始就沒有那樣的想法。儘管如此,夫人佐知子,仍然陷在不安和恐怖之中。

夫人現在過著人人羨慕的幸福的生活。作為地方的女流名士,有著輝煌的地位。

因此,憲一的存在,就像在藍色的天空中不斷投下一片烏雲,使她置身於恐懼中。

然而,憲一自己也有煩惱,那就是他和一開始就無意結婚的久子同居。他知道他在金澤任辦事處主任至多一兩年。他一開始考慮只在這一兩年中與久子同居。為了免去以後的麻煩,他化名為「曾根益三郎」。因此立川時代風紀股巡警鵜原憲一和久子僅僅是一面之交,互相都不知姓名和來歷,否則化名是很困難的。

禎子繼續往下想:

憲一和久子的同居生活持續了一年半,田沼久子一味對同居者「曾根益三郎」

加深愛情,她為非正式結婚的丈夫盡貞節,一心一意伺候他。在這一期間,公司好幾次要把憲一調回東京,他都拒絕了。為什麼要拒絕調回總公司,現在總算揭開了秘密。

憲一被田沼久子奉獻的愛情纏住。無法擺脫和她的同居生活。一開始,憲一作好計畫,打算等到調動的命令一到,立刻讓「曾根益」三郎」失蹤,恢複鵜原憲一的身份回東京。但由於久子執拗的愛情,他無法逃脫。

最後,憲一決心和久子分離的機會終於來到了,那就是他和禎於結婚。

憲一和室田夫人商量,夫人教給他「自殺」。一「自殺」,久子的一切追究從此結束了。當然,這是假裝的自殺,實際上是回東京。

這種情況下,幸虧和久子同居的憲一用的是「曾根益三郎」的化名,是「另外的人物」。因此,「曾根益三郎」即使死了,鵜原憲一不會因此受到懷疑。事實上,久子只把憲一始終當作「曾根益三郎」而堅信著。室田夫人對憲一說,這是最好的方法。

憲一之所以寫了那樣的遺書,其秘密就在於此。他留下了「曾根益三郎」的遺書,把所有遺物一絲不苟地放在現場,做出從斷崖上跳下去的狀態。

憲一去久子家時不穿綉有「鵜原」的西服。這時大概穿著綉有「曾根」的西服,或者根本不銹名字,不管怎樣,「鵜原」的姓,總是不合適的,從金澤去能登西海岸久子家時,他把綉有「鵜原」的西服交給洗染店,然後穿上「曾根益三郎」的西服。

憲一個月里有十天回東京總公司,這就是「曾根益三郎」的出差期間,其餘二十天在金澤的辦事處,去北陸一帶跑買賣。這時也是「曾根益三郎」回久子家的期間。

大伯子宗太郎知道這一情況。因此,憲一在某種程度上將自己的雙重生活告訴了宗太郎。

於是,憲一在室田夫人的唆使下,或者根據她的指示,準備了「自殺行為」。

他對後任本多說:「今夜回不來了,明天回到金澤再去東京。」這時憲一回到久子家,到了夜裡,站在離久子家不遠的斷崖上。

這一時刻,憲一身旁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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