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內行與外行

一聽說是報社的事,年輕的辦事員將桌上的乘客名冊拿過來。

「七點三十分起飛的有這些乘客。」

龍雄和田村彎著腰將攤開在櫃檯上的名冊逐個查看。名冊是卡片式的,每張卡片上記著姓名、年齡、住址、電話號碼、聯繫處等項。

「一共多少人?」龍雄一邊問,一邊估算著卡片的數量。

「二十七人。定員是三十一人,可是,名古屋航線一般只能坐上八成。」

田村拿出報社稿紙,用鉛筆抄起名單來。姓名、年齡、住址、電話號碼,一個不漏地飛速抄了下來。

「乘客中有什麼大人物嗎?」辦事員問。

田村一邊抄,一邊苦笑。

過了二十分鐘,田村揮著汗;終於抄完。他拿著抄下來的名單同龍雄兩人研究起來。

是誰乘在飛機里呢?如果是兇犯山本酒保的話,那麼可以從年齡來識別,但四十歲以上的人也不能放過。木知道他背後還有什麼人?龍雄暗自思忖。

——上崎繪津子肯定是為這個航班的乘客送行的。是不是說說她的特徵?

可是在田村面前,不願意提起繪津子的事。他這個人知道之後,決不會白白放過去的。不知為什麼,龍雄在所有人面前要為上崎給津子掩飾。

再說,送行的年輕女人不在少數,即使說了也無濟於事。

「這個航班的空中小姐是哪一位?」田村抬起頭來問道。

辦事員回到桌旁查了一下,旋即又走過來說:

「叫田中美智子,二十一歲。」

田村臉上的神情好像表示,二十一歲這句話是多餘的,只記下了名字。

「這位空中小組什麼時候回來?」田村問。

「明天早晨。乘第一班飛機從名古屋起飛,九點四十分到達這裡。」

「晤,給您添麻煩了。」

道謝之後,兩人便走出這空蕩蕩的辦事處。從耀眼的房地方走出來,外面顯得格外暗,只有跑道上的燈照著夜空。

坐上等在外面的報社的汽車,田村說:

「肚子餓了。」

被他這麼一說,龍雄也覺得有點餓。

「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嗜,到銀座隨便找一家。」力雄說。

「不,到品川下車,品川隨些。」

龍雄想,他難道餓得這麼厲害?田村便說:

「哦一邊吃飯,一邊還要工作哩。」

「工作?」

「哈,就是這個嘛。」

田村用手拍拍裝在口袋裡的乘客名單。

「我先查一查名單人有電話的人家,越快越好。」

龍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田村把這件案子寄託著自己的抱負。龍雄扭過頭去望著他的側臉。

汽車開到品川站前,在一家中國飯館門口停下。

一進店門,田村立刻就問女招待有沒有電話。女招待指了指取送飯菜的長檯子,電話放在最邊上。

「最好不要花時間的菜,對了,就要炒飯和肉丸子吧。」

點完菜後,田村從口袋裡掏出紙來,一邊看上面抄的電話號碼,一邊撥電話。

「喂,是XX先生府上嗎?我是報社的,今晚七點三十分乘飛機去名古屋的XXXX,是您家先生?好,謝謝。不,沒什麼事,請不必擔心。」

田村放下電話,用鉛筆在紙上寫的名字前做個記號。他對女招待說:

「我要打很多電話,電話費回頭按次數計算,一併付賬。」

接著他便按照名單,一個接一個撥號,手指忙個不停。

於是不斷傳來田村的聲音:「XX先生嗎?」每打一個電話,做一個記號。

飯菜端來後,他叫放在自己面前,一面用湯匙吃,一面不停地撥電話,兩腳叉開,仍舊站著。女招待都看呆了。

「真不愧為新聞記者。」龍雄心裡讚歎道。他那樣子自己是做不出來的。

田村最後放下話筒時,盤子里的飯菜也吃得一乾二淨。

「現在還有兩家沒有搞清。」

田村用髒兮兮的手帕抹了抹前額和嘴巴,指著名單說。

「沒有電話的,共有五個人。這兩處,我明天去核實一下。其他三個人是外地的,只能寫快信去問了。」

龍雄看了看電話搞不清的兩個名字,一個是三十三的男子,一個是二十七歲的女子。電話號碼、住址和姓名都對不上。

「打通了電話,名字不對,大概是化名。」田村說,「但也不能肯定這兩人就有問題。因為也會有人乘飛機私奔的。」田村笑了起來,摘下眼鏡,邊擦邊說:「剩下這幾個不查完,是弄不清楚的。」

「外地人沒法查。」龍雄說,「沒有電話的人家,明天能查完嗎?」

「那還用說,下午就能查完。坐社裡的汽車很方便。」

「下一步怎麼辦?」

「去羽田找那位姓田中的空中小姐。」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料到你也要去。」田村放聲笑了起來。「從空中小姐那裡,或許能打聽出點什麼來。這是我的希望。因為在飛機上,乘客的機票歸她管,她應該記得名字和本人的樣子。我把名單拿給她看,讓她回憶一下每個乘客的容貌和舉止。」

龍雄覺得田村這傢伙很機靈。可是龍雄掌握著他所不知道的材料,所處地位比他更優越。

「這是個好主意、」龍雄誇獎道,「我來陪你去吧。」

「好吧,下午兩點鐘在報社門口等我。」

兩人約好就分手了。田村坐報社的車回報社,龍雄乘山手線電車回住處。

早晨,龍雄躺在被窩裡看報。

「瀨沼律師橫遭綁架」的消息,以大字標題刊登出來。龍雄仔細閱讀內容,同田村昨夜在車上說的沒有太大出入。專案組的談話認為,此案同新宿的兇殺案有關,表示要嚴加追查。

報上沒提到紅月亮酒吧的酒保及其背後操縱的右翼組織。不知警視廳掌握了多少情況。龍雄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外行的偵探,有它的局限性。他們內行也許會勝過自己。不,大低已經超過自己了。這使他感到很欣慰。自己掌握的情況,即使不告訴當局,你壞久也會知道的、。』一、。

總之,龍雄仍按自己的想法去進行,再也不能退縮了。哪怕自己當了堂·吉河德也決不翻悔。

同田村約好是下午二點,龍雄正在吃推遲了的早飯。

「秋崎先生,您的快信。」樓下房東大嬸送上來一封信。

瀨沼和電器製造公司的茶色信封。翻過來一看,龍雄不禁睜大眼睛愣住了。是經理親筆署的名,頓時心裡產生一種預感。

拆開一看,裡面是一張信箋,以及他昨天剛交給科長的辭呈。龍雄忙打開信箋看下去。

「辭呈已閱,原壁奉還,不勝挽留之情。日前從大皈分店經理前任專務董事處,欣聞足下之事,今後鄙人將一如專務,予以方便,尚希曲諒。此次瀨沼律師突遭意外,公司甚感歉疚、望足下善自為之,特准繼續休假三個月,鄙人今夜將赴北海道,諸事請多加珍重。」

信的內容,不料竟同自己的預料完全相反。龍雄手中拿著信箋,怔了半天,辭呈落到榻榻米上。

龍雄想起新任科長的話,經理對關野科長的自殺頗感悔疚,悔不該當初如此叱責科長,事後他感到自己是有責任的。

對自己的事情,他說要一如專務董事,給予方便,那意思分明要自己繼續追查案件。對瀨沼律師的意外遭遇,經理也分擔了責任。那麼,準是經理委託律師去調查這樁案子的,結果招致了不幸。經理對這樁詐騙案,本想秘密了結,由於科長自殺,才改變了主意。現在律師又遭綁架,於是轉而鼓勵我龍雄。

龍雄心裡有種奇妙的感觸,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恩重如山的關野科長。那個壞蛋把這樣善良的人逼上死路,竟能在這世上依然逍遙自在,龍雄實在感到義憤難平。這決不是抽象的正義感,是同關野科長這樣一個有血有肉灼人緊密相連的。他即使辭職也決心追查到底。並非出於空洞的大道理,而是基於具體的人之常情。同時,也想以此報答被貶到大版去的專務董事對自己的一番厚意。

龍雄思忖,自己並不是受經理委託才這麼乾的。既然經理有這意思,至少對自己也有方便之處。一次就准假三個月,顯出經理的大度。

想到這兒,龍雄不由得心裡感到寬慰。

兩點鐘,龍雄準時到達報社門口,田村還沒下來。他坐在待客用的長椅子上,一邊抽煙,一邊等地。

等了十分鐘,田村還沒來。龍雄心想,他的工作可真忙,便請傳達室打電話給田村辦公室。

「他們說,田村先生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傳達室的女郎轉告說。

龍雄估計四村一定到那幾家沒有電話的作調查去了。不過,他昨天說過,中午前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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