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圓感覺到蔣華安的手掌厚厚實實的,掌邊還有滿繭,許是他先把蘆薈露倒在掌心的關係,這會兒掌心稍稍帶了涼意,揉在自己臉上時,感覺臉上涼涼的,果然沒那麼燙了。因蔣華安手掌大,一個巴掌覆上來連眼睛都遮住了,賀圓感覺眼前有點發黑,小心肝忽然亂跳起來,兩個人靠的近,她這會極怕這「咚咚」響的心跳聲讓耳尖的蔣華安聽到,再生出什麼事來,一動也不敢動。
蔣華安一掌按上去,發現賀圓的小臉只有巴掌大,倒不敢像給蔣華蓋塗藥酒時那般用力,只輕輕的揉了揉,揉完左臉頰,見賀圓憋著一張臉一動不動,柔聲道:「聽嬤嬤說初初塗上去會痛,忍一忍就不痛了。你臉上要是脫了皮,到北成國怎麼見人?」說著迅速倒了蘆薈露又塗在她右臉上,囑道:「記得早晚塗一次,塗上幾天就好了。」
賀圓機械化嚼嚼嘴裡的芝麻餅藉以掩飾自己的情緒,一邊「嗯」一聲應了。
蔣華安蓋好蘆薈露的木塞,見賀圓含了一口芝麻餅不說話,嘴邊還粘有餅屑,想也不想就用手背給她拂去餅屑,拂完卻怔一怔,瞧著賀圓臉上的紅霞還沒退下來,神色似有點不對,一下也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似的,又囑了兩句,匆匆走了。
賀圓愣了好一會,吞下嘴裡的芝麻餅,忽然跳下地,開了艙房的門朝外看,不見了蔣華安的身影,忙忙把艙房的門關緊了,又衝到床邊,找到自己帶的小銅鏡照了照,只見臉如三月桃花,紅的可怕。待丟下鏡子,又忙忙檢查自己的衣裳,還好,穿著齊齊整整的。一下又撫了撫臉,咳,如果自己真只有十一歲,應該不會如此尷尬吧?
接下來幾天倒是沒什麼事發生,就蔣華寬暗暗嘀咕一聲:大哥跟未來大嫂怎麼好像互相避著對方似的。
船到北成國境內時,蔣華安見得好幾條大船從旁邊經過,隨著江風,隱隱傳來絲竹之聲,知道這必是北成國權貴之船,見得這些船搶著靠岸,倒囑船老大道:「這裡畢竟不比咱們自己的地方,凡事謹慎為上。且先放下風帆作準備,待他們先靠岸了我們再靠。」
蔣華寬見得旁邊又有大船擠向前,哼一聲道:「要是在我們南昌國,除了皇上,誰敢搶在我們前頭,這還擠上來了。」正說著,船老大卻認得那旁邊的大船是國舅周匡正的,悄悄與蔣華安和蔣華寬說了。蔣華安點頭道:「那回祖母生辰,倒跟周匡正打了一個交道,瞧他為人並不是愛顯擺的,這次擠上來,料著有急事趕入城罷!咱們反正不急,倒不防讓他一讓!」說著叫船老大稍稍避過一些,讓周匡正的大船先過去。因一路上要低調,他們倒沒有另掛出名號,只和南北行商的商人一樣掛個商號而已。那邊的大船也並不在意,先行靠岸了。
看看前邊的都靠了岸,蔣華安這才讓船老大掛出南昌國參賽綉女的船號,好讓接應的人容易辨認。
一靠了岸,自有沈願之帶了北成國針工局的官員來迎上岸,另派了幾個強壯的嬤嬤上船架下好幾個一路暈船的姑娘。入城時姑娘們各自坐了馬車,其他人則騎馬。一眾人到了驛館歇息洗浴。又有官員先治了酒席與他們接風。
一時接到旨意,說是三日後於宮裡款待南昌國諸人,賀詞找了賀圓嘀咕道:「妹妹,如果進宮,自然會碰到唐至禮,不若假借暈船,還沒恢複過來,到時推了不去罷了!雖說過了三年,可是咱們的樣子其實沒大變化,這當下一起進宮,只怕他一眼就看出當初是我扮了你的樣子。當時沒解釋清楚,這會到了他的地界,如若他惱羞成怒要為難咱們,可就壞事了。這回我不跟著來,他看到你的樣子也難免要疑惑,何況我也來了,兩下一比較,馬上就看出來了。」
兩個商議了好一會,因蔣華安知道這件事,便一同找了蔣華安。蔣華安沉吟一會道:「這卻不妥。咱們要在北成國待上一個月,難免會碰到唐至禮,你這一次避過了,只怕避不過第二次。不管詞哥兒跟不跟來,唐至禮見了圓姐兒,必會疑惑的。你們兩個雖像,男女有別,倒是容易分出來。」
「這卻要怎麼辦?」賀詞有些著急,喃喃道:「當初被他誤會女扮男裝時,如果解說清楚,就不會這般沒頭緒了。」
「要不,咱們先寫封信,把事情詳細說了,著人送進宮與唐至禮,過後再賠個禮,這樣可行?」賀圓想著唐至禮雖倨傲,但現下自己是參加綉品大會的綉女,又值兩國邦交正好,解釋清楚了,應該不會刻意為難自己吧?
蔣華安點點頭道:「這倒是好方法。詞哥兒你馬上動筆寫了,待沈願之託內侍送進去。若是解說清楚了,三日後你們就可以一起進宮,倒不必遮遮掩掩。」
唐至禮在宮內早聽到賀圓等人到達了,不由笑跟唐至萃道:「母后讓你學南昌國公主置了一個司綉女官,三日後宮中款待綉女,你與司綉女官必要邀請綉女到司繡房看幾幅新繡的刺繡,到時賀圓也會到司繡房去,你想個法子帶到殿中,我再到你殿中見她。這副八卦**圖定要請她一起拼出來。」
唐至萃點點頭,笑道:「若不是你前兒偷偷出宮去被人發現,也不致於被罰禁足一個月。三日後款待綉女時,自也不讓你出去,想見你的賀圓,自然要我幫忙才能成事的。」
北成國民風較南昌國開放,唐至禮和唐至萃雖是皇子公主,說話卻無所顧忌。唐至萃見唐至禮念念不忘賀圓,每回一提起就會加上一句你的賀圓取笑他。唐至萃是聽得賀詞和賀圓是龍鳳胎的,這會笑問道:「哥哥,他們兄妹是龍鳳胎,長的像不像?」
「倒沒見過她哥哥,不過既然是龍鳳胎,自必有幾分相像的。可笑她那回易了男裝扮作她哥哥的樣子到蔣將軍府中,卻被我撞個正著。這男女有別,她又長成那樣,就算是扮了男裝,也是一眼認出來是女孩子的。試想想,哪有男孩子長得那樣俊美的!」
兩個人正說著,卻有內侍送信進來,言道是賀詞和賀圓共同呈上的信。
「哇,你的賀圓給你送信來了,有情有義喲!」唐至萃待內侍一退下,忙忙就湊過去道:「哥哥快拆開看看說的是什麼?」
唐至禮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暗喜,到了我們的地界,倒知道先給我遞個信,證明沒忘記我呀!一下拆了封口取出信來,展了信才要看,一抬頭見唐至萃端著杯子探個頭過來看,手一縮避到一邊,不讓唐至萃看到信的內容。不想手腕撞翻桌上一杯茶,茶水潑了出來,一整杯全潑在信紙上。站在遠處的內侍這會聽得響動,嚇的飛快過來,一把托住唐至禮的手,一疊聲問道:「殿下可燙著了?」說著不顧一切就要先傳太醫。
「沒燙著,不用傳太醫!」唐至禮見信紙全潑濕了,這會甩了內侍的手去拾起信紙,信紙倒沒爛,只是寫的字糊了一大半,只下面幾句看得清楚,其它的卻看不出是何字了。
唐至萃見信糊了,這會也怔住了,半晌低聲道:「哥哥,這……」
唐至禮懊惱極了,又不好責怪唐至萃,反安慰道:「不要緊,想來是普通的問候而已。」一時看下面幾句話,不過說賀詞賀圓兩兄妹一起拜上等語。
唐至萃眼珠一轉道:「哥哥,雖說這信只看到下面幾句,你也該回個信,讓人知道你收到信了。」
「這倒是!」唐至禮見內侍已是收拾乾淨了案台,便讓他展了筆墨,自執筆給賀詞和賀圓回信。
周匡正卻是聽得參加南北綉品大會的姑娘已到了,這才匆匆趕回京的,這會正在周皇后殿中道:「太子和二皇子已是納了妃,自不必說。只三皇子現下未納妃,年紀又合適,皇后娘娘先瞧著,若是合眼,這趟自必到南昌國那邊求親。」
「聽得南邊人多是心靈手巧的姑娘,咱們北成國最缺的就是巧手的姑娘。這圓姑娘既然這麼聰慧,連那七巧圖也只用三日時間就拼出來了,這當下聽得一手七色綉又是極出色的,這自然是一個好的。先瞧著相貌人品如何,若是也過的去,自然要到南昌國求親。」周皇后頗為賢明,當初也是她極力促使南北締結盟約的,這當下慕南方能工巧匠,又喜歡南方刺繡,聽得賀圓手巧,自是動了心思,笑道:「聽得這圓姑娘太祖父是南昌國欽天監監正,其父名聲在外,其母也極是手巧,卻認的長公主為乾娘,這等人家,只怕不願女兒遠嫁的。將來要求親,自得先行讓南昌國皇帝賜旨,這才妥當。」
周匡正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如今不單這個圓姑娘手巧,其同胎哥哥也是一個俊秀人物,文武雙全的。聽得這回也隨行同來了。三日後宮裡設宴,皇后娘娘倒不妨好生觀看他們兄妹兩個。」
卻說賀詞收到唐至禮的信時,見裡面並沒有提他上次易裝之事,料著唐至禮已是揭過此事了,便把信遞與賀圓,笑道:「他倒大度,卻不再提上次的事,言辭又客氣,這下放心了!」
賀圓也吁一口氣道:「這事兒總算是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