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怎麼又來了?賀圓一大早到了賀老太太廳里,一眼見到陶靈傑,有點驚奇,昨天才來過,怎麼今天又來了?卻聽尚書夫人正在跟賀老太太道:「昨兒回去一晚沒安心,今兒一早想令人來打聽姐兒可好些,想一想還是親自來罷了!可幸姐兒生龍活虎的,這便好了。聽得我要來,傑哥兒便纏著還帶他來,說他有話跟姐兒說。小孩子家家的,也知道推妹妹是錯了,這是要來道歉呢!」
道歉怎麼瞪大了牛眼?賀圓看一眼陶靈傑,一時過去給賀老太太和尚書夫人請安,還沒福下去呢,早被尚書夫人摟住了,也不等她說話,只一迭道:「一天不見,倒越法得人意兒了。」說著讓賀圓坐在旁邊,只向陶靈傑道:「你不是有話要跟妹妹說么?」
賀圓一抬頭,見陶靈傑狀似著急的看著自己,過一會才湊過來小心翼翼道:「妹妹,你還會不會說話?」
呃,賀圓不由搖搖頭,這小子是怎麼啦?
「你真不會說話了?」陶靈傑神色驚惶,比劃著小胖手說:「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待會回去,我一定找小哥哥解開咒語。」說著已是站起來,拉了尚書夫人的手道:「祖母,我們快些回去罷,只怕遲了就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尚書夫人端坐著不動,拍拍陶靈傑的手道:「你這孩子,今兒是怎麼啦?」
「嗚,妹妹不會說話了!」陶靈傑一下哭了,哽咽著把事情說了。
原來他昨天被冤枉了,氣乎乎回去,一時找到哥哥問有什麼法子可以令人不會說話。哥哥正看書,隨口哄他說拿一個小草人,寫上那個人的名字,然後拿針給小草人縫條舌頭,念幾句咒語道:「從前有一個小孩子說謊,昨上睡覺的時候,閻王就會來撥她的舌頭。」念完再把小草人埋了,那個人就不會說話了。陶靈傑一時信以為真,就叫老僕幫著做了一個小草人,然後寫了賀圓的名字,找著一個小丫頭,逼著她給小草人縫上一條小布條當舌頭,再悄悄掩到園子里,把小草人埋到土裡。誰知埋了小草人,他卻一晚沒睡好,深怕賀圓真的不會說話了,所以一大早就纏著尚書夫人帶他來瞧瞧賀圓,這會見了賀圓不說話,一下便慌了,以為真應了咒語。
陶靈傑一講完,一屋子人全笑了,賀圓也笑的滾倒在賀老太太懷裡。
「你會笑,那你會說話么?」陶靈傑還是不放心,瞪著賀圓掩在嘴巴上的手看,想看看她的舌頭還在不在。
「還我的舌頭來!」賀圓笑著站起來,伸出舌頭,作個鬼臉湊過去嚇陶靈傑道:「我不會說話了!」
「哈哈……」大家又笑了。
陶靈傑見賀圓好好的,咒語並沒有生效,一下鬆一口氣,拉了尚書夫人道:「祖母快走,哥哥騙我,我要回家跟他算帳。」
過得一會兒,在房裡的賀年和貴姐也聽見了陶靈傑的笑話,一時都笑了。因小橄欖已送了上族學,卻選在今天要送賀圓上賀府的家塾,早上是叫賀圓過去跟賀老太太親說一聲的,這會忙叫人接了賀圓回房,收拾了一下就令奶娘和丫頭送了過去家塾。
賀府的書塾是一個單獨的院落,座落在近園子里的東南角,夏涼冬暖。
上了幾天學,賀圓便發現賀府各房的姑娘們各自成為一派。大房的以大奶奶嫡出女兒賀敏和二奶奶嫡出女兒賀意為首。二房領頭的姑娘卻不是在賀老太太跟前出風頭的賀瑛和賀琪,卻是一個面生的姑娘。聽得大家稱那位姑娘為史姑娘,賀圓這才知道這位姑娘原來是二太太史夫人娘家的侄孫女史悅。三房領頭的現下看著自然是大奶奶李綣的女兒賀宜。只是賀宜才四歲,年紀小,看著最是弱勢。
這一日因先生來的遲些,史悅的陪讀丫鬟南枝卻跟賀意的陪讀丫鬟薔薇打了起來。起因不過是薔薇經過南枝身邊時,不小心擠了她一下,南枝一伸腿就踩到薔薇腳背上,薔薇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馬上就踩了回去,因怕外面的大人聽到,兩個踩來踩去,卻不敢高聲對罵。賀意倒是喝了自己的丫鬟幾聲,史悅卻一聲不出,只冷眼看著。
原來史夫人雖是庶出女兒,史悅卻是史府里嫡出的孫女,爺爺又是正二品的官員,因父親放了外任,這陣子被史夫人接來府里略住,便跟著賀瑛和賀琪一起上課。只是上得一陣子,卻發現賀敏和賀意仗著是大房嫡出的孫女,有意無意自認為她們才是賀府正經的主子姑娘,二房是庶出的,似乎連帶著她這個史夫人的侄孫女也成了庶出一樣,因此心中窩著一口氣。主子既然有氣,做丫頭的自然等著機會要為主子出氣,所以南枝才會借著機會踩薔薇,引了她動手,要打給賀意等人看看,二房有她們史府的人撐腰,不是好欺負的。
賀圓年最小,這會見得丫頭打架,自然怕被波及,悄悄掩到門口,大聲嚷道:「打架啦,打死人啦!」
幾個守在門口的大丫頭一聽打架了,都嚇得飛奔進來,卻見南枝和薔薇正好分開身子,卻還在互相瞪著,一時喝斥道:「叫你們陪著姑娘來上學堂,你們不好好服侍姑娘,卻打起來了。你們說說,有哪家的姑娘敢帶著一個愛打架的丫頭在身邊的?要是告訴了太太,一定賣了你們,再不敢留在身邊禍害姑娘的。」
南枝和薔薇不過八歲,這會聽得大丫頭的話,都嚇得哭了,求道:「姐姐,我再不敢了,求姐姐不要告訴太太。」
「姐姐,她們剛才不過鬧著玩的,並不是真的打架。姐姐看錯了。」史悅見大丫頭神色猶豫,也怕真告訴了大人,自己保不住自己的丫頭,這會過來道:「不過圓姐兒見她們鬧的聲響大了些,以為是打架,這才會出去大喊一聲的。你說是不是,圓姐兒?」史悅說著,眼睛轉向賀圓。
賀圓還沒答,身邊的小丫鬟杏仁已是代著答道:「是我們姑娘看錯了!」
杏仁是賀太太陪房的孫女,今年六歲了,是一個伶俐異常的小丫鬟,她現下充當賀圓的陪讀,除了收拾課本磨磨墨之外,有時還要幫賀圓記下先生所說的話。這會見史悅語氣不善,深怕賀圓年小會吃虧,便忙著代賀圓回答了。
見杏仁代自己答了話,幾個大丫頭又不大想得罪史悅,賀圓只得默不作聲。好你個史悅,這是賀府,不是史府,你就囂張起來了,等著瞧,來日方長。
因見先生來了,幾個大丫頭也不想把事情鬧開,便退了出去。
待下了學,賀意卻悄悄過來跟賀圓道:「圓姐兒,兩個丫頭的事你別告訴大人,要是告訴了,兩個丫頭就要被賣掉。薔薇從小跟著我,要是賣了她再換一個人來,我怕會不習慣。」
「好吧!」賀圓點點頭道:「但是我們才是賀府里正經的主子,史悅不是咱們府的,卻來欺負咱們,這可不行!」
賀意驚奇的看一眼賀圓,過一會悄悄笑道:「圓姐兒,我常聽大人說你爹爹小時候聰慧過人,還以為誇大呢!現下見著你也不過三歲多,可不是條理清楚,大人倒沒誇張。」
賀圓一驚,自己可不能顯示的太早慧,要不然,還怕人疑心,一時天真的說:「意姐姐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以後離那個史悅遠點就行了!」賀意也不往心上去,只囑賀圓道:「下午還要上欣姑姑的面相課,你可得早些到,那小閣樓位子少,你要不早些,就得坐到後面去。姑姑拿個冊子給咱們看時,輪到你時都看完了。」
賀意口中的欣姑姑,卻是大房賀潛金嫡出的小女兒賀子欣。賀子欣年方十八,卻還未婚配。因賀府姑娘們只限學看面相一項,而賀子欣於面相一術尚算有小成,便派了她於每月月底於閣樓向賀府未滿十歲的姑娘們授一個時辰的面相學。
待下了學回到房裡,賀圓便撥拉杏仁的眉毛看,沒發現有痣隱於眉毛內,失望的說:「怎麼你一顆痣也不長?」
「什麼一顆痣也不長?」貴姐揭了帘子進來,笑向賀圓道:「今兒都學了什麼?講給娘聽聽。」
賀圓脆生生道:「上午學了認字和臨貼,下午跟欣姑姑學看面相,今兒學的是觀痣。姑姑說了,痣分為顯痣和隱痣,在面上的為顯痣,在身上看不見的為隱痣。還有一種痣隱於毛髮間,為吉痣。娘,我看看你有沒有吉痣啊!」賀圓說著湊過去撥拉貴姐的眉毛,見也沒有痣,一時又撥開貴姐的頭髮看她的耳輪,也是光潔如玉,一個黑點也沒有,不由喃喃道:「想找個有痣的,就這麼難么?」
貴姐一聽不由樂了,笑道:「滿府里這麼多人,哪能沒有長痣的人,外間一個小丫頭叫九紅的,腮上可不是長了一顆痣。大家戲稱她長了一顆美人痣呢!」
正說著,卻有丫頭揭帘子,說老太太身邊的秋水來了。
「少奶奶,鎮南夫人和安平候夫人來了,老太太請少奶奶帶了哥兒姐兒出去見見呢!」秋水帶笑進來道:「兩位夫人都點名要見哥兒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