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測-2

一見面,開口第一句話,長田就這麼說。省吾回答說:"一家人到沖繩去旅遊了。"長田聽了十分感動,連忙點著頭說:"哎呀,你可真了不起,把老婆伺候得不錯。"

"你老兄呢?"

"嗨,我不行,忙得一塌糊塗,哪兒都沒去。"

一般說來,自己開診所的醫生都是如此,省吾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吃了虧似的,喝了一口冷酒。

談到從去年十月以來,高齡者的醫療費用和門診負擔費用額增加的問題,慢性病患者長期住院的看護保險制度即將廢止等問題,兩人之間共同的話題還不少。總而言之,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今後醫院越來越難以經營了。

"是啊,管它的呢,聽天由命了。"

長田有點破罐子破摔地說了一句後,突然話鋒一轉,談起女人的話題了,"哎,上次和你一起去的那家店裡的姑娘,怎麼樣,後來又見面了嗎?"

"嘿,別提了,白天一見面,和一般的辦公室女郎毫無兩樣。"

關於女人問題,從大學時代起,長田就是自己的前輩,所以就把妻子的日記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你不知道,寫得非常仔細,看了大吃一驚。"

另外,還將從襯衣入手,妻子可能已經查到自己的女人了等,一口氣都端了出來。長田邊聽邊點頭。

"不管她說什麼,你是一百個不承認,裝蒜到底。"

"不過,萬一她查到了那姑娘住的地方的話……"

"她不是還沒有查到嘛。"

長田的意見是,不管她有千變萬化,你只要死咬住不鬆口就行了。

"不過,我老婆可不是那麼簡單地會死心的。"

省吾眼前浮現出妻子那隨著年齡增大而日漸嚴厲的表情。

"你看,所以我早就對你說了嘛。"

確實是,自己剛開始對詩織有好感時,長田就不太同意,說如果是在別的地方認識的,那還說得過去,但她是自己的醫院裡的女人,還是住手為好。

可是,事到如今再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妻子已經覺察到自己在外面有女人了,現在的問題是,妻子馬上就要採取行動,將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是啊,你喜歡那個女人,這心情我理解。"

自己曾向長田介紹過詩織,而且還一起打過高爾夫球。

"她很溫柔,與你太太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果然長田的眼睛很厲害,此外,因為她負責保險索賠,是醫院中最重要的工作,這也是自己對她抱有好感的理由之一。

"連名字都讓她知道了,看來快了。"

"嗨,你別嚇我好吧。"

省吾將夾起的辮子魚刺身放到了煙灰缸里。

"不過,最終你會和她結婚嗎?你不會吧。"

是啊,老實說,省吾根本沒有那個打算。誠然詩織是很溫柔,年紀又輕,才二十六歲,比妻子要年輕十四歲。年輕漂亮,是自己喜歡她的理由。可是話又說回來了,現在要與妻子離婚,破壞已經建立起來的家庭,自己可真沒那個勇氣。

"那樣的話,答案就很明白了。"

"答案是什麼?"

"死不承認。"

"她如果衝到房間里來的話呢?"

"不管她說什麼,你只是一句話,不是!"

"那樣行得通嗎?"

省吾是半信半疑的,而長田則是信心百倍,不斷地點著頭。

"你太太也不願意看到你有女人,對吧?那樣的話,你就順著她的願望,裝蒜裝到底,一百個不承認……"

"行嗎……"

省吾感到實在是不可思議,但是這個男人可是情場老手,他的意見,自己無法表示反對,只好點了點頭。

和長田見面後,省吾多少感到輕鬆了一點。

無論你太太說什麼,你只要"裝蒜",就行了。更令省吾感到吃驚的是,長田竟然說,縱然讓妻子在床上抓了個正著,你也不可承認,堅持與己無關。

因為這是妻子所期待的,所以就要照此否認到底,這是上上策。

也許這不失為一計。因為長田過去確實因為有外遇和自己的太太鬧起來過,長田就是靠此計取勝的,還有點說服力。

但是,現實的問題是,省吾用此計是否能奏效,這就不清楚了。長田太太與自己的妻子畢竟不一樣,女人對此的反應也不會是千篇一律的。

不過,到時候萬一真的要鬧起來的話,自己也只有這麼做了,除此以外別無他方。總之省吾找到了最後的手段,精神上的負擔一下子輕了許多。

"謝謝指點迷津。"

省吾不由自主地彎下腰來,深深地鞠了一躬。長田苦笑著說:

"她們啊,可是別的生物。"

"嗯……"

"女人和我們男人完全不一樣。"

是嗎,省吾又點了點頭。長田繼續說明道:

"男人總覺得,在外面搞個把女人算什麼,對吧?不過,女的不一樣。女人比男人有潔癖,又不願妥協。說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不像我們,男人是曖昧的產物,儘管不高興,但是還得自己找台階下。"

自己可從來沒那麼認真地考慮過,省吾只好洗耳恭聽了。

"一旦當她感到可疑的話,她就會一往無前地追究下去,絕不妥協。"

是啊,自己的妻子不是也有這麼個傾向嘛?省吾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以嘛,縱然是敗露了,也不能承認。對女人就是要死硬到底。然後,對太太要溫柔,如帶她到高級餐廳去,給她買點禮品,哪怕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不能怕羞,要當她的面用實際行動表示我是最在乎你的,這樣,時間一長,太太的怒火就會慢慢地熄滅的。"

"啊,你是這麼做的呀!"

"是啊。"

長田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這可是他親身經歷的。這樣的話,聽了沒有壞處。

總而言之,長田的話是可以作參考的,但是,妻子後來又在日記本上寫了些什麼,省吾一直想看,可是老是找不到機會,妻子總也不外出。

或許妻子已經覺察到有人在偷看她的日記了,把日記本藏了起來。自己硬要看的話,看了一肚子氣。但是不看又不放心。

機會沒有來,一連三天過去了。到了第四天晚上,省吾回到家中,妻子對自己說,太的補習班快要結束了,自己去接他回來,說完就出去了。省吾之所以回來得比平時要早,是因為知道妻子這個時間要去接孩子。

"家裡就交給你啦。"妻子說完就出門了,省吾一直看著她走出門外,隨後就飛快地潛進妻子的卧室。

今天妻子的房間很奇怪,散亂得很,桌子上都是插花用的教材什麼的。省吾用眼角餘光看著桌上一副狼藉的樣子,雙手在床上探尋起來,果然很快就在床罩下找到了那個日記本。

今天省吾感到很放心,日記本在它應該在的地方。從妻子房間里來到會客室,省吾想了想,就坐到客廳的大沙發上。

要說安全的話,還是自己房間最安全了,但是如在裡面看,自己會感覺不到妻子回來。

要是坐在這裡的話,妻子回來時自己肯定能知道,說不定還可以將日記本順利地放回妻子的床上。

"好!"省吾一個人自言自語地點了點頭,打開了日記本,上個星期六的日記跳入眼帘。

8月19日(星期六)22:00

有栖川紀念公園一片碧綠,在朝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耀眼。

早上起來,我正在陽台上晾晒衣服,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了一股"金沙飛舞櫻花"的香水味。

早晨微暖的晨風帶著這令人詛咒的香水味,向我襲來。

肯定是沁入丈夫衣服中的,這味道洗也洗不掉嗎?何等頑固啊。我真擔心它會傳染到家人衣服上去。

如果我是那個女人的話,每次在與丈夫幽會時都會竭力避免使用一個牌子的香水。因為,每次都是同一種香水味沾到他身上的話,被他妻子發現的危險性就大了。

或許,那個女人明知這一點,故意要將香水沾到丈夫身上去的呢。要訓練丈夫習慣聞這一香水。只要他一聞到這個香水味,就會想起那個女人。

可是往一個有婦之夫身上抹自己的香水,這到底管用嗎?

每天晚上帶著同一香水味回家的丈夫,早晚會被妻子發覺,只是時間問題。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太不顧我這妻子的感情和面子了!

或許她是想暗示我:"太太,這個男人有我這麼個情人在呢。"

對了,這肯定是對我的挑戰。對,這無疑是她將自己的存在通知我的自作聰明的把戲。

猛地一下,省吾將日記本丟在沙發上,用鼻子在自己襯衣肩頭聞了聞。

他根本沒想到會沾到那麼濃郁的香味,但是,妻子卻一下子就覺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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