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現在是狂歡節

整個城市掀起愛的高潮

彷彿有某種大的陰謀在進行著

讓所有人的心都沸騰起來

S€dor M€ai,from Embers(2003)

布雷達的街道上遍布醉酒的法國人、唱歌的牧師、性感的妓女、好色之徒,還有其他你在阿姆斯特丹遇不到的人。我和穆德三天前來此。卡門、弗蘭克和拉蒙沒有和我們一起來。卡門不喜歡狂歡節,弗蘭克覺得自己是上等人,這種場合不合適他,拉蒙來自智利。我不在乎今年托馬斯來不來。

我和穆德盼著狂歡節。南行的路上,我們一直唱著歌。我還特別去訂做了一件超級華麗的老虎服,我穿著黑色的、帶褶飾的襯衫,我把頭髮噴成了銀色。穆德穿著護士服,穿著一條短裙,這種短裙我在聖盧卡斯醫院從來沒見哪個護士穿過。

我們在范?漢姆賓館把東西放下,就趕往博梅爾去了。

博梅爾是荷蘭境內最好的酒館。在布雷達,外出叫做去博梅爾,一小杯酒叫做博梅爾,博梅爾的酒吧侍應比NAC中心的侍應更受人尊敬。而且,他們也知道這點。

「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們安靜一會兒。」這是侍應給我的一張紙條上寫的,那天傍晚這裡擠滿了人,而我竟敢因為酒這點小事去麻煩侍應,於是他給我這張紙條。狂歡節的時候,每一個自尊的布雷達人(和曾經住在布雷達的人)都會來這。這些天,這裡的人比阿姆斯特丹任何一傢俱樂部的人都更漂亮,更富裕,而且在布拉邦區:這裡的人們更真實。

羅絲又來了。她還是戴著去年那頂灰藍色軍帽。看到她戴這頂帽子我就很興奮,去年我還用這個藉口跟她搭訕。

羅絲也住在阿姆斯特丹,她曾告訴過我。遺憾的是,在那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我只在狂歡節能見到她。每年我都會愛上她,三天。每年她都會微笑著拒絕我。我想不通為什麼。

今年我的服裝這麼酷,我就不相信還會失手。要讓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是我的座右銘。

「嗨,羅絲。」——那頭金髮——

「嗯——」——那雙碧藍的眼睛——「啊——是丹尼,欸?」——那長長的睫毛——

「對。」——那性感的唇——

「阿姆斯特丹的丹尼——」我看見她在打量我的服裝,一切按計畫進行。「——

已婚。」她拉起我的手,指著我的結婚戒指。「糾正。是在婚。」

哦,是的。是這樣。她有原則。我討厭原則。

「那麼?」她揶揄地問我。「今晚你還要試試,想跟我搭訕嗎?」——改變計畫。

「不,因為你不喜歡結婚戒指。我有個想法——什麼時候我在阿姆斯特丹請你喝酒怎麼樣?我真是個好同伴。」我特意把手臂放在身後。「而且百分之百肯定的、純粹的柏拉圖式。」

她笑起來。——中了!

我從老虎服中掏出名片,在上面寫上授權本名片持有者喝一次柏拉圖式的酒,然後把名片遞給她。

我很得意自己耍的酷,然後走回穆德身邊。她正和一個高大的男人吻在一起。當他們停下來時,我看見了他的臉。

托馬斯。

我們如此饑渴

我是來自提洛的安東

DJ tzi,from Anton aus Tirol(Das Album,1999)

狂歡節狂歡如此讓人上癮,以至於我總是很早就開始害怕它的低落,就像現在我所感覺到的一樣。我獨自躺在賓館房間里,穆德的床上沒有人。我幾乎都忍不住要給安妮發簡訊,問她想不想跟她丈夫通話,那她最好打穆德的手機。丹尼祝好。

我起床望著窗外。街上滿是昨天人群留下的殘留物。一個喝醉的警察躺在門邊,我看見一個高個子和新勾搭上的美女手挽手一起走過。

我大概答應過卡門我今天會回家。布雷達星期二的狂歡節已是近黃昏了。官方上這仍是狂歡節,但鎮上已經顯出結束的跡象。今天還去的人就只有那些玩不夠的,還有那些不想回家的。通常我是屬於前一種,今年我兩種都是。我不想回到日常的生活。我不想回家。我給卡門打電話。

「嗨,親愛的!」

「嗨!」

「你怎麼樣?」

「挺好。」她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不悅。

「那個小傢伙怎麼樣?」

「她很好,這幾天她睡得很好。布雷達怎麼樣?」

「非常棒。今年還是一樣好。」

「太好了。很高興你過得很開心!你什麼時候回家?」

「嗯——我想再待一天。星期三之前我不用回MIU上班。可以嗎?」

沉默。

「卡門?」

滴滴滴——

我深深嘆了口氣。不去想了。還是按計畫多留了一天。只是明天回家可就難過了。

我是如此激動

我要失控了

我想我喜歡這樣

The Pointer Sisters,from So Excited(So Excited,1982)

今天上午穆德來拿東西的時候我見到她。「那麼——」我揶揄她,「托馬斯怎麼樣?」

她聳肩。「他求我不要把昨天我們一起離開的事告訴你。」她說。她聲音里的愧疚讓我很受用。我告訴她我決定多待一天真的惹惱卡門了。

「我們都在這幹什麼?」穆德笑著搖頭,然後去拿回阿姆斯特丹的火車票。

一個小時以後,我獨自站在博梅爾。除我之外還有三個傢伙,和一個高個子,將近傍晚的時候,才慢慢有人來,直到這裡半滿了。出於無聊,我對一個長著巫婆式的大鼻子的女孩吹口哨,她甚至都沒有化裝成巫婆。

現在是星期三。我在一間沒有人的早餐廳,清潔工和木匠正在清理狂歡節的殘留物。那麼,我得自己回阿姆斯特丹了,今天傍晚,我就要回到卡門密切關注的眼神中。我給她發簡訊說我要再工作幾小時,我會在大概六點回家。她沒有回簡訊。

在阿姆斯特丹,我直接去體育館。在MIU他們都在吃午飯,我拉開一張椅子,然後給他們講狂歡節的一些軼事,那些適合大家都聽的事。之後,我回到電腦旁,打開電子郵件。荷蘭賭場,電信公司,度假村,很多無聊的郵件,還有一封來自我不認識的地址。我打開郵件,笑了。原來是羅絲!

寄件人:羅絲

發送時間:3月8日星期三11∶47

收件人:丹尼

主題:睡得好嗎?

嗨,老虎,我發現你的名片——

我喝著第四杯咖啡,抽著第八根煙,周圍全是不停抱怨、嚴肅得過頭的人,我坐在這裡顫抖。我想回到南部!嗯,你之後過得好嗎?有很多女孩吻吧?

祝好,羅絲

附:想去喝柏拉圖酒嗎?來吧。星期五晚上怎麼樣?

是——的!成功命中目標!我得到拯救了。我把電子郵件從頭到尾看了三遍,絞盡腦汁想怎麼回覆。現在還不能太迫切。不能讓她感覺到我有任何企圖,但又能讓她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回郵花了我四十五分鐘的時間,終於想好了介於熱情和柏拉圖式交際活動和無暇的激動之間的措辭。我又看了一遍,故意改錯了一個詞的拼寫,以使得郵件看起來是即興寫的,然後點擊發送。

發件人:丹尼

發送時間:2000年3月8日星期三15∶26

收件人:羅絲

主題:回覆:睡得好嗎?

星期五可以!

到時見,丹。

然後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家。

盧娜熱情地歡迎我。卡門則很冷談。最好不要提星期五我又要出門的計畫。

我開著我的車

把你摟進我懷裡

你只是說不

你說你不喜歡這樣

但是女孩我知道你在說謊

因為我們接吻的時候熾熱如火

Bruce Springsteen,from Fire(1978,on Live 1975-1985,1986)

「我今晚要吃完飯才能跟你們見面。今天下午我布雷達的表弟打電話說他下午會來阿姆斯特丹,所以我先去和他喝啤酒。」午餐時我盡量不經意地對弗蘭克說。

「然後我給你發簡訊看你去哪。你和哈坎、拉蒙約了什麼時候?」

「七點在伊內茲俱樂部。」弗蘭克說。

伊內茲俱樂部。那裡的食物非常新潮,菜譜上的每一道菜都至少含有一種我從未聽過的配料。還好弗蘭克一般都在那。

我給羅絲髮了封電子郵件,問她願不願在去瓦克?祖伊德之前來MIU看看我們的辦公室。又打電話問她想不想早點來,以免六點半她站在門外,我不知道要怎麼跟其他人解釋我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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