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講武

傍晚,蘇定方拎了條剛烤好的羊腿過來。

「三郎,喝兩杯!」

蘇定方來到洮州也好些天了,可兩人平時天天見面,但都是談論公務,坐下來閑談卻還是頭一次。

兩人相視笑笑,卻如多年老友一般。

「怎麼樣,洮州還生活的慣吧?」

「洮州也挺好的,比想像中的好。來之前,想像過這裡可能十分荒涼偏僻,除了荒坡就是草原,可到了這裡才發現,你把這裡經營的簡直比河北還要熱鬧。說真的,現在河北好些地方還不如洮州。尤其是臨潭和江心市,好多頭次來的人,都直呼不可能呢。」

「有人,然後有商業,自然就繁榮興旺了。何況,這裡現在還成了一個轉口貿易商埠,轉口貿易的利潤,可是相當驚人的。錢流水似的匯聚到這裡,自然就熱鬧起來了。」張超對於自己能短時間把洮州興旺起來,並不覺得有多自豪。

他不過是比較膽大,在戰後其它邊州還在觀望的時候,第一時間開了埠。商貨往這裡匯聚,錢往這裡流,當然就熱鬧起來。

一個產業興起,往往能帶動其它產業的繁華。

比如最先這裡的運輸業跟著起來,然後是服務業,現在張超又準備上馬加工業。

不論是皮毛加工還是奶肉製品加工,這都是在邊市貿易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沒有了江心市,沒有了邊貿,沒了那個基礎,一切都將枯萎。

拿出刀子,張超熟練的在還冒著熱氣,烤的金黃的羊腿上切著。

羊皮烤的金黃香脆,味道極好。

「秋月,弄點大蔥上來。再弄點薄餅,弄點生菜。」

生菜是洮州種的,大蔥則是從後方運來的,一根大蔥不比一塊羊肉便宜。不過吃著烤羊肉,就著大蔥也是種享受,甚至還可以拿麵皮包著烤羊肉和生菜一起,醮點醬吃。

「在河北的時候,常想著能有熱乎的蒸餅吃就好。到了長安,常想著能吃上牛肉。可現在,我卻已經有點吃膩味了牛羊肉和酥油、牛奶了,經常想著,要是能有煎餅卷大蔥吃,那才香。你說我這是不是有點賤啊?」

蘇定方也拿起一根蔥沾點醬就嚼了起來,吃的很帶勁。

「還有蒜,剝兩瓣也挺有味道的。」

黃昏時分,州衙的後院涼亭里,太陽剛下山,天還亮著,暑氣在消散,晚風吹進院子,無比的涼爽。

「要是再有一杯冰酸梅湯就爽了。」蘇定方嘆道。

張超一笑,「有的。」然後他又叫秋月卻拿冰酸梅湯。

蘇定方怔住,「這刺史府原來還有冰窖?」

「不是,是我自己制的冰。」

「製冰,現在才七月啊,怎麼製冰?」蘇定方越聽越迷糊。

「七月也能製冰,用硝。其實很簡單的,真的。」

蘇定方想了一會,也想不出來藥材裡面的硝,怎麼能變成冰。可沒一會,張超的丫環就真的端上來兩杯酸梅湯。

玉做的碗壁上,還能看到凝結的水珠。

手捧起碗,一股冰涼沁手。抿一口,那股冰爽直入心底。

爽!

「真的是冰酸梅湯,這真是硝製成的?」

「酸梅湯還是酸梅湯,不過端上來前,先放在冰箱裡面冰鎮了一會。」

「冰箱?」蘇定方的聲音裡面已經帶著些顫聲了,張三郎真是渾身都是不同凡俗啊。上次他見識了張三郎的千里鏡,真是極其了得的一樣東西,沒想到,現在居然還用硝製冰,還有冰箱。

「就是制了一個小箱子,有幾層隔熱層,然后里面放上硝製成的冰,再把要冰鎮的東西放進去,過上一會,就能冰鎮好了。」

「太神奇了。」

「一些格物致知的東西而已,其實原理很簡單的。」

張超說很簡單,可蘇定方卻一點也不覺得簡單。只是好多事情到了張超的手裡,似乎就變的理所當然的簡單了。

製冰如此,冰箱如此,千里鏡如此,還有這江心市,這洮州的繁華。

「三郎,這輩子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以前我佩服兩個人,一個是張須陀,一個就是夏王,你是我佩服的第三個,也是我最佩服的人了。三郎,今天我來找你,其實是有個不情之請。我想跟你學習兵法!」

張超愣住,跟我學習兵法?

我懂個毛的兵法啊,要說對軍事理念最熟的,應當算是毛偉人的十六字游擊戰方針了。其它的,也就是對孫子兵法了。但他以前學孫子兵法,還不是學的正版,而是學的孫子兵法商場戰例。

學的是如何運用商子兵法經商的。

雖然他最終並沒有用過,他只是個寫手,偶爾會在自己的文里拿著孫子兵法來構思設計一些戰爭場面。

但真說打仗,他確實不懂啊。

而蘇定方才是名將啊,滅三國,擒三王,在唐三世的時代,那是他無敵之時啊。

現在蘇定方居然要跟他學兵法?

不說蘇定方到了唐高宗時代多麼的牛逼,就是現在,蘇定方也是相當的有名啊。

十六歲時就跟著父親帶著鄉兵轉戰鄉里,滅賊無數。後來隨竇建德,也是打了許多硬仗的,現在為唐朝左武衛將軍、洮州都督府行軍司馬的蘇定方,那可是有十幾年戰鬥經驗的大將啊。

真正血海屍山裡爬出來的悍將,居然要跟張超學兵法。

張超覺得自己有些恍惚,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我才剛喝兩杯啊。

「三郎,我說的是真的。隴右之戰,三郎率三千少年新募之兵,在沿河城卻全殲了三千羌騎。其過程,真可謂驚心動魄,無比的機智。在非常不利的情況下,三郎的表現,可謂是可圈可點,真正的名將風範。你知道嗎,在長安的時候,聽到沿河城一戰的經過,你知道十二衛府里,多少將領們驚嘆們?超過九成的將領們都認為,換做他們是你,在當時現樣的情況下,頂多守住沿河城,根本不可能擊敗羌人,更別說全殲三千羌城的驕人戰績。」

「而沿河城你奪勝之後,卻又迅速西進,虛張聲勢,嚇退伏羌城外的羌人。再兵進隴西,把五萬吐谷渾大軍都嚇退了。可以說,這簡直就是一連串的奇蹟啊,普通人連一次勝利都難,你卻連贏了三場。」

張超笑笑,「我只是運氣較好而已。」

「不,這絕不是運氣,而是你的膽識,你的智謀。你所表現出來的,已經是名將風度啊。

勝,不妄喜;敗,不遑餒;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三郎天生的帥才。」

蘇定方越說越激動,面色通紅。

說到最後,乾脆起身走到桌邊,然後就地一跪,「三郎,我戎馬征戰十幾年,註定做一輩子武將,三郎之用兵,有如神跡。蘇烈願拜三郎為師,向三郎學習兵法戰策,還望三郎收納!」

說完,納頭便拜。

被一個悍將拜為兵法之師,張超覺得有點飄飄然。

未來一代名將,居然要拜我為師。

「定方,你快起來,我們平時也是以兄弟相稱,何須如此,交流切磋即可。」

蘇定方卻不肯起來。

他認為,要學到真正的兵法戰策的精髓,肯定得認真的拜師行禮,然後有了師徒名份,這樣張超才會把真正的本事傳給他。

「好,我答應你。」

「蘇烈拜過先生!」蘇定方興奮地喊道。連磕了三個響頭,算是正式成為張超門下的弟子了,學習張超的用兵之法。

「好了,起來坐吧。」

蘇定方起身,態度越發恭敬起來,他一臉期待的問張超,「老師,用兵之道,最重要的是什麼?」

張超想了想,這還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啊。

「用兵之道,首要是審時奪勢。該上的時候上,該撤的時候撤。」

真正要講帶兵打仗,蘇定方經驗比張超豐富多了,但張超認為,蘇定方現在應當算是一個優秀的將領,但還不是帥才。他帶兵衝鋒陷阱,依令用兵肯定是好手。

但他還沒有到能自己獨立思考整個戰局,做出正確決策的階段。真正能跳出眼前的戰場,把整個局勢都納入思考,不計一城一池得失,考慮到全盤,那才是真正的帥才。

「我再給你說一句吧,為將者,當考慮戰術與戰略之區別。將者,考慮的是一隅,帥者,考慮的是全局。還有一句話你也應當明白,戰爭是為政治服務,打仗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什麼時候打,什麼時候收,這一定得明白清楚,不要本末倒置了。」

「戰術、戰略,局部、全局,手段、目的。先生,我感覺我茅塞頓開,雖然還不能全明白,但已經感覺腦子裡閃過一道光,讓人看到了更遠處。先生果然厲害,學生佩服!」

蘇定方興奮不已,這些詞語是如此的有格調,如此的高深莫測,僅僅幾個詞,卻已經闡述出那麼深層的要義,太厲害了。

成功裝了回逼,張超也覺得挺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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