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通過女子將地上染為燦白。儘管如此,仍有幾許光粒在她的婀娜嬌軀上閃動生輝,令如瀑長發和晚禮服的層層皺褶看來宛若幽冥世界之物。
「何時回來地?」D靜靜地詢問。
——我哪裡都無法去。
聲音在D腦中響起。
——我一直都在這。你們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為我沒唱歌。
「那歌——是向誰學的?」
——我已忘記。
對方立即回答。
——即使你問那是在何時、由何人所授也沒用,我只知道要歌唱而已。
「那麼,我這樣問——唱歌的時節,是由誰決定?還有,選擇的標準與理由是?」
女子靜靜轉向D這邊。
空氣中全無動靜,或許女子與房間皆屬幻影。
而D亦然。
——美麗男子呀,你為何而來?縱使是我的歌,在你面前亦會化為噪音,我彷彿幾乎忘了唱歌一事。
「那歌不能算是歌。」不知何時,D已在女子身畔。「那是某個男人為了創造自己建立的樂土,而讓某名女子唱出的歌。但那男人所希望的成果卻造成了另一種結果,因此它不可留在這世上。」
女子炯炯生光的雙眸中映著D的身影。透過她幻夢般的身軀,可望見她身後的窗戶與月光。
——你是……
女子的思緒動搖混亂。
——這面容、這妖氣……和那位大人……怎麼可能……
毫無預備動作,D拔刀斬過女子身軀。
銀光在她體內如銀河般光燦橫亘,瞬間擴散。
D未發出第二擊。這是測試的一刀。
女子雖存在卻並非實在,要斬殺具備形體的幻影。即便是D,大概也需要使用特別的刀技。
女子的輪廓急速轉淡。
宛如做夢人甫一夢醒時的夢境幻影。
——我一直在這,你可隨時過來。
D背後響起刀入鞘聲。
遲了數秒後,其他人的聲音進入室內。是布萊斯跟卡多。
布萊斯緩緩打量室內,問道:「歌手在哪裡?」美少年似乎也聽見了歌。
「在那。」D凝視著窗邊一處。
「什麼鬼都沒有嘛!」卡多譏諷到。「呿!竟然讓人逃了啊,邊境第一的吸血鬼獵人也會聽歌聽傻。要是我在的話,就絕不會讓人跑了。」
他會惡言相向乃是因為被砍去一手的怨恨。
「我有點失望啊。」
布萊斯用諷刺語氣說道。鋼箭發出悶響滾到他腳邊。
「……?」
「是誰的?」
「這是……怎麼了?」
「這是剛才射向我的箭。」
被布萊斯一望,卡多垂下視線。
「我應該有說過別動手了吧。」
「幹嘛!這種箭到處都有啊!」卡多的語氣有些不穩。
「因為我們在這庭園的入口就分開了,我沒想到他會攻擊你,真是抱歉。」布萊斯對D默默行了一禮。「我不會讓他再做第二次的,請見諒。」
「開什麼玩笑!有必要對這種混蛋低頭嗎?要是有機會,我一定宰了他!」
D對暴跳如雷的戰鬥服男子冷冷說道:「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令人不禁懷疑是否連月光也凍結了。
「你這……」
卡多朝D胸口舉起左手。
藏於戰鬥服中的多枝箭矢射出,化為黑光往D集中而去。
一道白光將他們悉數彈開。
卡多左手正要發出下一擊,才剛一動,左手便遭銀刃斜斬而斷。
當卡多的上身從左肩到右腿開始滑錯分開時,D的長刀業已回鞘。
「要把他埋起來?」
被D一問,布萊斯彷彿從捆縛中釋放似的一個踉蹌。
「你……難道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件事嗎?」
這句台詞雖然諷刺滑稽,但如今卻有一股駭人的真實性。他處在同伴慘遭殺戮的現場完全無法動彈。
「你聽到那女子的歌了?」
D轉向窗戶說道。
那歌聲輕細微弱,應該無法傳到庭園中。
「能在庭園聽到的話,應該也會傳至村裡——回去吧。」
即使黑色的優美身影走出門口,但直到布萊斯身上的無形鎖縛完全解開為止,他仍不得不佇立了好一會。
被大力搖晃後,雷反射性地坐起上身。花費數秒後,才辨識出視網膜中映出的人物是D與村長。
「幹嘛?」
代替回答,黑衣手臂伸來抓住他下顎,把他的頭往左右轉動。但不可思議地,他卻不覺得D粗魯。
「沒有傷口呢。」村長鬆了口氣說。
「怎麼了?」
在雷訝然睜大的雙眼前,美得彷彿在對他呢喃「你仍在夢中」的絕美面容問:「聽到那首歌了嗎?」
雷眯起眼,回溯記憶。
「沒有……我睡著了,所以不曉得。」但這回答他自己也無法肯定,為了掩飾這點,他口氣不悅地問:「現在幾點啦?」
「是半夜,好好休息吧。」如此說完,D便回去客廳。
布萊斯和畢吉瑪在等他。儘管就算出現劍拔弩張的氣氛也不足為奇,但三人之間的氣氛卻極為平常。
「真行啊,竟然一刀就收拾了那個卡多。」畢吉瑪反而看來興高采烈。「這樣從村長夫人那領到的份就變多了,多謝啦。」
「他沒有聽到歌。」布萊斯一面用凌厲的眼神盯著同伴一面說道。
「因為貴族唱的歌會有選擇性。」歌比艾村長撩起白髮。「在兩百年前的傳說中也說過,為歌所迷的人,都是二十歲前後的年輕人。二十年前也是這樣……」
「只想要年輕小鬼鮮血的貴族是吧——還真稀罕。」畢吉瑪說。
村長望向雷的寢室,「不過,那孩子並沒有聽到。若有其他變故的話,應該也早就通報了過來。」
「或許是忘了也不一定。」
三對視線往D集中,他們的驚詫表情旋即融化為陶醉之色。向來如此。
率先回過神來的,果然是布萊斯。
「你是說那男孩嗎?——可是,既然他沒去貴族城館,也沒被留下吻咬痕迹的話,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才對。」
村長也頷首同意。
「眼下他身上尚未出現任何異狀,我想,至少昨晚的歌聲並未帶有貴族魔力。」
D的眼瞳看著布萊斯,令他不禁恍惚。
「被選上的,或許只有一人。」
「被選上的?」
村長與布萊斯彼此互望。其中一人的視線湛泛著極其迫切的目光,盯著黑衣青年。
「我也有事想請教你。」
D沉默不語。
「你是為了什麼來到這個村莊?直到剛才我都一直認為是偶然,但你是否知道些什麼?」
「歌手在城館裡,」D說,「知曉一切的,只有那人而已——歇息吧。」
「你在發什麼呆啊?」
被突然一問後,雷轉向旁邊。是艾慕妮。她把頭髮全部往後束起,穿著緊身女用長褲,黃色罩衫上出乎意料的豐滿曲線,令少年有些心慌。
「因為你沒回來,所以我才來看看你的情況。不管你住不住,住宿費可是一毛都不能少的喲。」
「我知道啦!」
雷倚到身旁的樹上,望向五、六公尺前方的光燦水帶。
源自北方二十公里處山中的河流,在這塊土地上造就了無比險奇雄壯的景緻。
飛散於層疊盤石上的水花綻放出純白花朵,經陽光照射後,生出多道彩虹。那並非一般的彩虹,證據便是每當迸水躍出的銀色河魚穿過該處,纖小魚口便會將七色虹彩扯曳成絲,確實削減彩虹。
震耳欲聾的水聲令人聯想起地震轟鳴聲。
這是在聯繫村長家與村子中心的道路途中,河邊也有許多旅人的身影。
「真沒精神呢……怎麼了呀?」
「沒什麼啦。」
「才不是沒什麼咧,和你昨天的樣子根本完全不一樣,你是那麼陰沉的人嗎?」
「竟然這樣亂講客人啊。」
「是、是。」艾慕妮指向停在不遠處的電動馬車。「那麼,就請讓小女來招待貴客吧。請讓小女照著『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