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起來就像全身浴血一般,眼中猶綻放著血光。不論是法爾休雅、普羅周,還是那些下屬。其中,唯有D洋溢一股凜然的清涼之氣。
「先把那個男人交過來。」
法爾休雅單手伸出。
「你休想。」
D橫身擋在蘇的前方。
「哦。」
「等這對兄妹湊齊之後,再進行治療。」
兩道看不見的視線,在空中激蕩出隱形的火花。
法爾休雅的手下全部定住不動。兩人的殺氣,令機器人功能陷入障礙。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問你。」
普羅周伯爵舉起右手。
「什麼事?」
法爾休雅應道。
「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擁有D的面貌?」
「他是【神祖】寄放在我這裡的人。有人告訴我,當我面臨最大的危難時,便可派他上場。至於D的面貌,或許是他覺得這張臉比其他人好看吧。」
「比其他人?」
伯爵望著那名男子,皺著眉頭。
「意思是,還有其他人啰?」
「有。」
一旁傳出一陣沙啞聲。普羅周以不解的表情望著D的左手。
「還有另外兩人。分別是法爾休雅與……」
蘇猛然倒抽一口冷氣。因為左手一提到【絕對貴族】的名字,男子那張D的面孔馬上變成法爾休雅。宛如男子體內沉睡的另一個人格驀然蘇醒。
手持長槍的普羅周,臉上表情從原本的不安轉為驚訝。突然見那男子的臉變換成另外一人,也難怪他會有這種反應。
「這傢伙是什麼啊?」
「我是……法爾休雅。」
對方語氣慵懶地應道。
「你等一下……我現在馬上……替你治療。」
他說話的對象,當然是正牌的法爾休雅,但得到的卻是冷淡的回應,法爾休雅望著那名和自己長相相同的男子,眼神與普羅周伯爵相仿。
「你是誰?」
這個問題若是出自D、普羅周、左手,或是蘇的口中,一點也不奇怪,但偏偏問話的人竟是法爾休雅。
那名男子似乎不明白這句話的含意,他只是茫然佇立,微微搖著頭。
「我是法爾休雅。」
這次是以清楚的聲音回答。
「我就是你。所以你得為我療傷不可,讓我見識你的本事吧。」
語畢,男子正欲踏步向前時,一把長槍赫然從他背後直透胸前。
像迎風搖曳的草叢般發出譁然聲響的,是法爾休雅的手下和蘇,至於被刺穿的當事人、D,以及法爾休雅,則是不發一語。好一幕詭異的光景。
「要是又多一名【絕對貴族】,可就麻煩大了。」
普羅周左右晃動著手中長槍,如此說道。眼看堪稱是法爾休雅2號的怪人滴血未流,臉上也沒半點苦痛之色,但普羅周似乎不以為意。
「不過,我早知道這樣對付你只是白費力氣。既然如此,這招你看怎樣?」
普羅周單手抽出長槍,橫向掃去。
長三公尺的槍尖,化為沉重鋒利的劈刀。
脖子被切斷的聲音與常人無異。
「噢——」
普羅周似乎頗為欽佩,重新握好手中的長槍。
法爾休雅2號的人頭並未飛出。因為在頭顱被切斷的剎那,他已伸手按住頭頂。普羅周也是以這個方式抵擋【葛蘭劍】的攻擊。
切痕轉瞬間已平復。
「這下可傷腦筋了,就算把他大卸八塊也無濟於事。嗯,把他丟進油鍋,或是放火燒,總殺得了他吧。」
普羅周以槍柄搔著鼻頭。
「D,這傢伙有一張和你同樣的面貌。你想想辦法吧。」
被他這麼一說,想必D也感到頭疼,但兩人之間確實無法以毫無瓜葛一語帶過。
「有兩個法爾休雅,兩個我。法爾休雅是我,我是法爾休雅……」
謎樣般的青年,道出謎樣般的話語。蘇抬頭望向他,旋即臉頰浮現一道紅暈。
「你還沒說清楚。」
從地底傳來【絕對貴族】的聲音。
「還有另外一人。D,【神祖】為何把他託付給我,你知道原因吧?」
「你為何這樣問?」
「你剛才不是自己說了嗎?我就是你。還有,雖然嘴巴上沒說,但其實你已經說了——【神祖】就是我。」
蘇腳下一陣虛浮。法爾休雅這番話在她腦中劇烈地閃爍,幾欲令她閉上雙眼。
【神祖】就是我。
我指的是誰?是法爾休雅,還是……
「替他治療吧。」
D說。
「喂。」
普羅周提出異議,但D仍自顧自地說道:
「代價是交出蘇和馬休。」
「過來,為我治療!」
彷彿受到法爾休雅的邀約所引導,和他擁有同樣面孔的魔人,朝真正的法爾休雅走近,伸手搭在他的傷口上。
法爾休雅為法爾休雅進行治療——面對這光怪陸離的光景,卻沒人發笑,也沒人畏怯。
接著,眾人耳中傳來一句意外的話語。
「無法治療。」
「什麼?」
法爾休雅劍眉緊蹙,普羅周伯爵則是咧嘴冷笑。
「造成此等傷勢的對手,與我的技藝相當。不僅傷及你的筋骨,甚至斷絕了你的生命之源,就算是鬼神也無計可施。」
伯爵朗聲大笑。法爾休雅對另一個法爾休雅做出回天乏術的宣告。這的確是個黑色幽默,毋庸置疑。
「那麼,該怎麼做才好?D能夠治癒嗎?」
法爾休雅以極度痛苦的聲音問道。近乎逼問。
「他和我一樣無法治癒。」
「這麼說來……?」
「還有另外一人。如果是他的話……」
面對如此平凡無奇的回答,不知為何,蘇感到背後一陣冰涼。
「那就叫他出來!」
「這並非我所能操控。想必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煩啊!什麼還有另外一人?什麼無法操控?到底在胡說些什麼!?D,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法爾休雅就躺在這裡。現在是大好機會。由我來取他性命。」
「喂,你少啰嗦好不好。」
面對沙啞聲的制止,伯爵完全不予理會,只見他手中長槍猛力一揮,以迅捷如電之勢朝法爾休雅呼嘯而去。
一道銀光從他的槍尖下方彈躍而來。
「你幹什麼?!」
伯爵雙眼幾欲噴出火來,狠狠瞪視著D。
「他該得到應有的代價。」
D回答道。
「你這傢伙……」
那是怒不可抑的面向,不,是狂槍。伯爵朝D刺出長槍。
D豎起長劍格擋,但剛猛的衝擊力道仍舊直透雙肩。
D騰空一躍,手中長劍划出一道青色圓弧。
勉強接下那幾欲連同長槍和人頭一起斷成兩半的一劍,普羅周握著長槍插向地面。
房內頓時一陣天搖地動,蘇發出一聲尖叫。
D隨著一部分掉落的天花板一同落地,腳下滿是粗大的裂痕。為了避開裂痕,D踩向地板的大理石,但大理石卻應聲碎裂,使D失去平衡。
只見長槍寒光一閃,毫不容情地刺向D的胸口,他勉強縱身閃過攻擊,卻無法採取攻勢。
普羅周不讓他有半點喘息的機會,他的長槍突刺有如排山倒海而來。
不停地閃避、擋架,D的雙腳處於平衡與不穩之間,在地面上滑行,倍受折磨。一旦他找到可以站穩腳步的場所,長槍想必會一槍貫穿他的胸口。
D停下腳步。
普羅周收起長槍。那命運的瞬間,以慢動作深深刻印在蘇的眼中。
兩人生死攸關的動作,就此停頓。
他們同時望向某個方向。蘇也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
眼前站著一名身穿銀衣,從未見過的男子。
這名男子只是靜靜佇立原地,便為D和普羅周伯爵的生死斗划下休止符。
「【神祖】大人。」
不知是誰如此喊道,蘇全身順著這句話所帶來的影響。
一股熾熱在腦中燒灼,極寒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