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拉兩度巡視四周不見蘇後,便就此離開。系著改造馬的樹木旁的草叢間此時窸窣作響,蘇猛然從中竄出。
她的左肩搭著某個怪異的物體。
那是一隻男人的左手掌,從背後抓住她纖細的柔肩。如果拍照的話,應該就像所謂的靈異照片一樣。
非但如此,那隻左手還開口說道:
「離開了是吧。」
「嗯。」
蘇道。
「喂,好不容易才讓你成為自由之身,你卻好像不太高興呢。」
「你誤會了,我很高興。只不過,他好像不是壞人。」
「也許吧。」
左手也認同蘇,頗出人意料之外。
「但他是我們的敵人,此事毋庸置疑。既是這樣,就得祈禱他早日一命嗚呼,不過,你應該是不會這麼做才對——上馬吧。我們走。」
「去哪裡?」
「當然是去和伯爵的自動車會合啊,就算蘇拉把這一帶整個翻過來找,也找不到那台車的。對了,D那傢伙人在哪兒?我會比他早一步找到你,表示他並沒有擔任你的護衛。」
「D他……」
「他怎麼了?」
左手似乎從她那不太尋常的說話口吻中察覺有異,指間頓時加了幾分力道;左手整個躍起一般地從蘇背後冒出,巧妙地保持身體平衡,重新坐在蘇的肩上。
「他中了蘇拉的術法,掉落水中……」
「什麼?!」
接著,蘇娓娓道出巨人和D交戰的經過。
「嗯,他不可能就這樣倒地不起,不過,你說的水……特別是河流,讓人有點擔心。好吧,等待會兒和普羅周會合後,就馬上展開搜尋。」
「嗯。」
蘇頜首應道。這是她一直牽腸掛肚的事。
「兩人」徒步走了約十分鐘左右,便在森林裡遇見了自動車。
甫一走進車內,旋即傳來普羅周伯爵的聲音道:
「看來你平安無事。」
語氣中清楚地帶著放心和撫慰之情,蘇聞言後,一時不知如何以對。
「很美的歌聲。」
「咦?」
「我是指那首歌。歌名叫什麼?」
蘇這才想起。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伯爵一直在車內聆聽她的歌聲?
「沒有歌名,是家母以前常唱的歌。」
「嗯,無妨。我們啟程吧,那傢伙快來了。」
「謝天謝地。」
蘇輕撫著胸口。這麼一來,普羅周和蘇拉就不用刀劍相向了。
「謝天謝地?謝什麼?」
「我不希望有任何一方受傷。」
在伯爵的詢問下,蘇會做出這樣的回答,是因為她心裡感到放心使然。
但,果不其然,伯爵的語氣充斥著驚人的震撼和憤慨,令蘇臉色為之慘白。
「哦——被人綁走的女孩,擔心起綁架犯的安危啦?有意思。看來,我得在此好好試試這傢伙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我沒那個意思……」
蘇極力解釋。
「我只是覺得……他並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不管是不是壞人,他是我們的敵人。他的目標是取你的性命,而我們得保護你。」
蘇並未發現話中帶有怒意和嫉妒。
「敵人在哪裡?」
女子的聲音回答道:
「在北北西五五四公尺處。目前正在徘徊。」
「好,送我過去。」
「等一下!」
另一個聲音插話道——是靠在蘇肩上的左手。他的食指指向天花板——普羅周伯爵的方位。
「你剛才說過,保護這名女孩是你的工作,而目前在這裡戰鬥只會引來危險,這樣不是和你說的話互相矛盾嗎?」
他的語氣嚴肅凜然。
沉默半晌後,普羅周的聲音再度響起。帶有一點鬧脾氣的味道。
「剛才的指示收回,返回要塞。」
蘇再度放下心中懸宕的大石,左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蘇拉聽見遠處傳來車子的引擎聲,他立即全力飛奔向前追,還沒來得及看見車輛的影子,已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想立即隨後追趕,因而回到系有那匹改造馬的休息地,但馬匹已不見蹤影;應該是帶著蘇逃離的人所為,肯定就是此人破解了號稱銅牆鐵壁的「迷宮」。
挫敗感令他茫然佇立。
「你失手了。」
蘇拉望向右方。
在交錯的樹叢間,站著一道殷紅的人影。
此人穿著一襲連帽的長袍,聽聲音像是名老嫗,但無法瞧見他的長相和雙手。
「我叫奇馬,是公爵的部下。」
殷紅人影說。
「接下來的重擔,光靠你一個人無法負荷。所以公爵命令我助你一臂之力。」
「……」
「我不會直接干預你。自始至終,我都將是輔助的角色,你只要謹慎行事就行了。關於普羅周伯爵那輛車,我事先動了點手腳,讓他們沒辦法順利回到要塞。等你想好收拾他的方法後可以再追上前去。」
感覺有人走近。應該是蘇。
馬休睜開雙眼,眼皮感到一陣刺痛,但已比先前好轉許多。
「傷得真重呢。」
馬休全身為之一僵,並非因為這陣讓人聯想起D左手的沙啞聲,而是那嘲弄口吻所蘊含的邪惡感。
「你……你是……」
他勉強發出氣若遊絲的聲音,嘴唇因為藥效而無法活動。
「我是公爵的部下。」
聲音接著說道。
「把你們兩兄妹帶往公爵的領地,是我的工作。沒想到起初受託的人那麼不中用,竟讓人給擊斃了。不過,這也證明你的護衛確實難纏——別動。好不容易才快要長好的皮膚,會再度剝落哦。我叫奇馬。」
「今日前來,自然是為了帶你走,不過我不會強人所難,我會好好安排,讓你自己主動去見公爵——哎呀,你還不可以起來。」
老太婆的聲音驀然轉為年輕充滿活力,就連感覺也完全換了個人。
「我不是告訴過你,現在還不能亂動嗎?真是拿你沒辦法。」
「……是蘇嗎?」
「是我啊。來,快躺下。」
肩膀被輕輕一推,馬休躺回堅硬的床上。
「剛才……有人……在這裡嗎?」
「沒人啊。啊,經你這麼一說,我剛進來的時候,感覺好像有看到某個紅色的東西,應該是我自己神經過敏吧。」
邊境的生活嚴苛,對於會製造無害的幻覺與夢境的惡靈和幻覺獸,邊境居民根本不以為意。
「我替你換藥。」
馬休對蘇的治療心懷感激。
她替馬休拆開繃帶,將先前的葯連同紗布一同取下後,很細心地用熱水為他擦拭身體。
「你已經好很多了,可以盡情地說話,應該也能下來走路了。」
「這裡是你家吧?」
終於可以開口暢談的馬休,向蘇如此問道。
「是啊。」
「我住在你家不會造成困擾吧?」
「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住,你用不著介意。」
「村民們不會說閑話嗎?」
「我才不管他們呢。」
蘇似乎有點慍火。
「那些無聊的事,我一點都不在意,因為我都是睡在沙發上,你可別亂來哦。」
雖然貼上新的藥膏,纏上繃帶,但這次只對前胸和後背的一部分做處理。
「好,這樣就行了。」
「謝謝你,我該走了。」
蘇雙眼圓睜,像是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而且我妹妹還在原來的地方等著我,我得趕緊回去才行。不好意思,可否借我馬匹和一些食物,日後我一定會奉還。」
「不用還也沒關係。」
蘇說。她認真的表情令馬休大吃一驚。
「不過,你得帶我一起走。」
「為什麼?」
「因為我丈夫明天就回來了。」
「什麼?」
「反正我本來就想離家,是因為剛好看到你才改變心意。原本是打算對我丈夫說:『喏,這就是我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