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黑暗之路 上 第四章 將軍的賓客

列車較預定時間慢了三十分鐘抵達加爾哈。因為很少如此準時,站長和站務人員忍不住面面相覷。

一行人繞到貨物提領口,葛德、祖克與賽傑下馬,D乘馬守在三人後方。

在邊境一帶,即使到了車站也不能鬆懈,剛抵達就慘遭強盜集團襲擊,被燒成火海的車站多不勝數。祖克將證明文件交給站務人員,取得提貨許可。

穿過圓禮帽到及膝斗篷,從短外套到領結都是硃紅色的男人。

年級看起來不大,但鼻下蓄著髭鬚,右手握著附有黃金把手的藍手杖。

沐浴在陽光下的臉和手,彷彿塗了奶油般白亮。

這個精心打扮的男人不斷吸吮著左手大拇指,經過三人面前時,將手移到帽沿,微一頷首。

三人未加理會,一來是覺得他令人作嘔,二來也是由於抵達村莊至今,為了準備載貨馬車和其他雜事一直沒睡。

男人也不在意,又開始吸吮手指,但前進沒五公尺就停下腳步。

左邊是貨物提領口,D在那裡。

禮貌男靜靜地轉向D。

兩人視線相交。

某處出現驚訝的叫聲。

那是因為陽光突然陰翳。

D的頭髮飄飄蕩蕩,紅色斗篷的尾端劇烈翻飛。

是風。

銀光閃過灰色天際。

祖克、葛德和賽傑發現了,連站務人員也——

狂風、閃電和雷鳴之中,他們理解那是場戰鬥。

馬背上的D、地面上的禮帽男,以及連接兩人的空間,迸出肉眼看不見的火花。

「從哪裡來的?」D問。

宛如向罪犯訊問罪行的審問官。

「從遠方。」

禮帽男輕笑回應。

猶如不信自己有罪的清白被告。

「要去哪裡?」

「去遠方。」

「若是去蓋斯凱爾的領土,的確很遠。」

「你知道的事還真多。」

禮帽男饒富深意地笑了。

「那輛列車有血腥味。」D直視他說。「你左手也有——你是將軍的『賓客』?」

禮帽男大感驚訝,但旋即佯裝鎮定。

「本爵爺還在想這次的邀請會遇上什麼英傑呢。既然閣下曉得『賓客』的傳說,那麼你就是——D?」

「對。」

天空銀光染白D的臉孔。

心神俱迷的驚嘆響起,那是發自站務人員和三名輸送隊隊員,眾人的心魂皆為一瞬間的美奪去。

不,還有另一個人——

他迷醉地仰首望D。

「就向鼎鼎大名的D自我介紹一下吧,爺兒我乃是舒馬男爵。」

「久仰。」

D的聲音在雷鳴中響起。

「閣下也許知道,『賓客』並非只有本爵爺,你遲早會遇上其他人吧——可以借過嗎?」

「著是車站的路。」

「既然如此——」

舒馬男爵重新轉回前方收票口,準備跨出腳步。

全身依已意移動——然後又停止。

閃光將兩人映成銀白色——

雷鳴。

男爵輕輕舉起杖尖。

D沒有動。

預料外的戰鬥必須由某人的死亡畫下句點,眾人對此皆深信不移。

就在此時——

車站入口附近響起鐵蹄與車輪的聲音,接著忽然轉成尖銳的剎車聲,然後靜止。

洪亮、但不像肉身活人的聲音在狂風閃電中出現。

「舒馬男爵抵達了嗎?南部邊境第三區管理官蓋斯凱爾將軍派馬車來迎接您了。」

站務人員花了好幾秒才理解出話里蘊含的可怕意味,因為他們的心神全被D和舒馬男爵的對峙所奪。

「喔。」

男爵全身鬆弛下來。

他笑容可掬地朝D伸出手杖。

「有人來迎接了,這次就先到這裡——」

然後,他的笑容消失。

因為D依舊不變。縱然世界劇變,這名美麗青年仍會堅持擊斃敵人。

戰鬥仍在進行中。

男爵舉起手杖,臉上湧起極度絕望的憤怒。

接下來的數秒間,迎接兩人的究竟會是怎樣的結果?然而,上天並不容許此事發生。

伴隨奇怪的呼喊,人類從天而降。

男人們全身綁著生物內臟製成的氣球。不用瞧便知他們滿臉兇相,從服裝、槍械和刀劍等武裝就能一眼看出他們是強盜集團。身體前後裝著小型螺旋槳,似乎是用來控制飛行方向。

邊境車站經常出現這種從空中偷襲的盜賊,車站平常也會有固定的對空監視,尤其當載運大量物資的列車到站時,對空監視更是格外慎重。

不過,這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兩人的對決吸引,因此無人發現異常。

當車站我頂的監視所人員回過神來,將窮鄉僻壤很難見到的火藥式機關槍朝向天空的剎那,已被躍來的一名強盜刺殺。

殺人犯與跟他一同落下的另一名賊子,將氣球綁在機關槍和彈藥台上,從液化氣瓶灌入具有強烈浮力的氣體。

這些浮起的武器乃是重要戰利品,將被拖住在遠方山裡待命的輸送馬車。

空中強盜不斷投擲手榴彈,車站和站務人員被炸得四處飛散。

「到貨車裡!」

站長大嚷。敵人的目的是物資,應該不會連載貨的車輛都炸掉。

站務人員也開始反擊,用弓箭和壓力槍漂亮擊落數名暴徒,但因敵人來得太突然,加上數量過多,所以節節敗退至車站內。

此時,降落在列車頂的強盜們便以極為迅速的手法裝設輸送用的氣球,列車就像模型般輕飄飄地浮上半空。

D和男爵的頭頂也落下大量箭雨雨敵人。

奇妙至極的現象發生了。

強盜們著陸後直接頹倒於地,胸腹間不知何時竟插著剛剛射向D的鐵箭。

D兀自立馬不動,左手持韁,右手抓住必殺之箭,手腕一翻又擲回攻擊者。

「果然名不虛傳,」男爵微笑。「簡直就像大人跟小娃娃打架。不知本爵爺的表現比之如何?」

手持刀劍於棍棒的強盜們從月台兩邊衝來。

賊子們一臉嗜血的醜陋兇相氣勢,但在相距五公尺處倏然停步。

他們驚懼的臉孔逐漸泛白,冷汗涔涔流下,再加上從貨車頂跳下的三個人——簡直就像被人五花大綁。

「怎麼?你們給我過來。」男爵喚道。

無賴們依然不能動,不,是不想動。他們全都停止呼吸,彷彿離開那裡一步,就會當場身亡。

男爵抬起手杖,指向右側兩人。

「過來。」

被指著的強盜們就像木偶,或者中了催眠術,搖搖晃晃地前進。

他們前進兩、三步後,手杖突然向前伸出,又立即回縮,一共三次,距離不到十公分。

強盜們發出雞一樣的叫聲,手捂著喉嚨向後仰倒。倒地後,鮮血才自指間噴出。

傷口確實在手杖的延長動線上,然而,他們離手杖尖端至少有三公尺以上,怎麼看都不可能接觸。

手杖移至左手——他指著右側的男人。

「過來。」

男爵的聲音猶如無法抵抗的暗示。

右側兩人也東倒西歪地前進,其中一個手持鐵棒的男人勉強停步,將鐵棒高舉過頂,發出一聲猙獰嘶吼,用力向下一揮。

鐵棒長度將近兩公尺,他與男爵間的距離也差不多如此。下一剎那,棒尖 彈出黑色鎖鏈,捲住了男爵的手杖。

男人拚命一扯。能夠輕鬆操控鐵棒和鎖鏈,男人也算一名龐然巨漢。他三倍於擦汗個常人的身軀上,肌肉糾結僨張,顯得非常結實。鎖鏈緊逼成一直線,男爵文風不動。

男爵乍地一揮手杖,物理上不可能的現象發生了。

兩人位置不變,但拉緊的鎖鏈卻起了個大波浪,纏住男人的手腕和鐵棒。

男人的手腕連同鐵棒一齊折斷,過了一會才爆出慘叫。

剩下一個人。男爵對著中邪般無法移動的那人喚道:

「去。」

咒語解除,男人朝鐵軌逃離。

列車已經浮上半空。

他一邊奔跑,一邊調整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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