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蒼白的墮天使 四 第二章 殺戮平原

飛船降落在位於城館北邊的機場後,拉袞一邊忙碌活動著光禿頭顱里的大腦,一邊往寢室走去。

要擠出村莊與保安隊的損害狀況、補償、重建計畫還有相關費用——必須考量的事堆積如山;然而其實還有另一個麻煩在等著他,而且是個超級大麻煩。

在只能用〔奢華〕形容的寢室內,有著一張圓形大床。這寶物若是讓如今多半使用稻草當床的農民看到,足以掀起一場暴動。

當拉袞帶著頭疼表情走向那裡之際,有個人影「颼!」地從床中央站起。

「嚇了一跳是嗎?雖然長得高大,終究也只是是人類呢。」陰沉聲音朝愕然呆立的拉袞飄了過來。

事後,到了隔天他才知道,即使是貴族的怪力也拿它沒轍的鐵窗柵欄,已經融化毀壞了。

「你……有何貴幹?」拉袞獃滯地向前走了一步問話。

聽到這問題,白色人影答道:「我是來問你一件事。」

※※※※

身著紫藍長袍的身影,連小船也不用,直接走過充滿清水的空間。

他的左肘以下,已在不久前裝上了電子義手代替。

當福藍多停下腳步的同時,耳畔宛若衣裳摩擦似的響起女子的聲音。

「那手臂和額頭的傷——是那位像黑暗一樣美麗的大人的成果?」

福藍多不禁用手按住深深留在額上的砍傷。姑且不論這個傷口,明明手臂部位的傷應該看不出來,可是聲音的主人卻做出了正確的判斷。而且,額頭上的傷——只要有了他的再生能力,就算是比這嚴重十倍的傷,也老早該痊癒,但它卻無法癒合。

「你知道他?你和那傢伙碰面是——算了,無妨,反正也無關緊要。我來這裡只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巴龍已經被滅亡了呢。」

所有的活動跡象,從一望無際的水面消失無蹤。儘管原本就不像有在活動的樣子,但如今出現的,乃是用〔確切的死亡〕來形容也不為過的寂靜。因此,接下來的話顯得很大聲:「你——親自對兒子下手?」

「還會有其他人嗎?我福藍多.博拉珠一手撫養的不肖子,還會有其他的人能輕易殺死嗎?現在,那傢伙已經是河魚的食物了。」

清水吸入福藍多的話語。

「那孩子在水裡?」

「恩。」

「既然如此,今晚也好、明晚也好,請永遠都不要疏忽懈怠。滅亡不在水中。」

「——什麼?」

「你把自己的妻子封在水中,封在對貴族來說,比地獄還痛苦、冰冷的世界裡。流過這領土的小河、遼闊廣大的湖泊,不,甚至是停留樹葉上的一滴雨水,都充滿著我的心情。」

說話的語調絕無怨恨,但也正因此令人毛骨悚然。

福藍多嗤之以鼻。

「你是在說你的怨恨會拯救那傢伙是嗎?——那也無妨,不管他復活幾次,只要一來到我這裡,我就會收拾他。另外,我來這要跟你說的並不是那種小事,之後我要移往〔山城〕。」

「——這是為何?」聲音問道。水面已恢複靜謐。

福藍多指了額上傷口。

「你只要留在地獄裡就好,但我必須繼續留在這世上。這陣子凈是些煩人事,造成這傷的男人——應該還會再來,要迎戰他,必須要有適合的場所。」

「就算你這麼說,但該處乃是〔山之民〕的棲身地。不可如此,絕對不可如此!若帶給他們敵人,死亡與破壞將波及無辜。」

「正因如此,對現在的我而言那裡是不可或缺的場所,不,對那獵人而言應該也是啊。那傢伙——繼承了那位大人的血統哪。」

「……」

「那眉毛、那力量、那氣魄——真是個俊美偉男子呀。雖然曾一度擊退他,但那也不是因為我勝過了他。他是來救走被抓到的女孩,救到人後邊離開了。告訴你,就連那個葛烈德都因他一敗塗地了。」

「……」

這無言的回答,並不是因為她心中愉悅,而是由於對福藍多言語中所含的戰慄與驚訝感同身受。

「這樣你應該了解了吧,了解遷都的理由。要迎戰那位大人的血脈,非得去那座城不可。但即使如此,我心底深處仍在畏懼,並非畏懼那名獵人,而是那傢伙體內流動的血液。況且,格拉哈治村也有不穩的跡象,協助獵人的勢力——可能是拉袞。」

「……怎麼可能。」

「哼哼哼……對方可是低賤的人類,就算做出我們意想不到的事,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我也已經命令葛里歐祿採取行動,而且我也做了處置。不過,雖然葛里歐祿這傢伙最近也怪怪的,但不久後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夫人啊——你就留在這吧。」

沉默降臨,過了一會——

「這樣很好。」女子的聲音說了。

待在山城裡的〔山之民〕究竟是什麼?女子聲音里居然有了安心的語氣。

※※※※

翌日早晨,D與梅在拉袞的帶領下前往位於地下的隔離室。

「隔離室聽起來雖然好聽,可是其實是用來關俘虜的敵人的監獄。」拉袞笑著。「不過,它是在地下三百公尺,用三公尺厚的混凝土作成,不管貴族的號召有多強,也沒辦法輕易跑出來;當然,對方要進來也很難。有你在話,就又更安全了。」

穿過包圍四面八方的特殊混凝土壁,那無限大的質量讓人肌膚生寒,三人的眼睛從立於眼前鐵門上的監視窗口望去,看到了躺在寬敞大床上的妲琪。

「雖然是匆匆忙忙做出來的,但因為妲琪要住進去,所以也有注意到盡量弄得舒服點。可是,不管保護得多好,只要吸血的貴族沒收拾掉就沒有意義。那傢伙就是D——你的工作了。」

拉袞偷偷看著美麗獵人的側臉,但從那凝視沉睡的妲琪的俊美容貌上,看不出絲毫情感,反而讓他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此時——

「接下來我要出門。」

聽到D的話,拉袞好不容易回過神。

「你要出去?」

這是毫無意義的問題。D沒有回答,靜靜離開門扉,他背上的刀是從拉袞那買來的。

「啊,妲琪姐姐!」梅指著監視室。少女一直坐在D的肩上。

從床上醒來的妲琪沒花多久,就注意到了這群人,她把臉貼近窗口。

「大家都平安呢。梅,你也沒事呢。」

「對呀,妲琪姐姐也馬上久會好起來的啦。D先生會幫我幹掉那傢伙的。」

「是呀,麻煩你了。我就在那之前做個隱士吧。」

「恩恩,沒錯。」

梅想把手從窗口伸進去,卻沒能碰到窗口,因為D退後了。

畢竟妲琪是〔犧牲者〕。

「梅,就是這樣呢——你要注意。」妲琪凄婉一笑。

「下次打開這扇門時,你就已經變成原來的你了,我保證!我會負責打開門鎖的。」

不知道眾人是如何看待梅的話?D跟拉袞同時轉身離去。

讓在後方監控的拉袞部下處理收尾後,三人正要搭乘電梯,梅咬著嘴唇說:「妲琪——要是能趕快恢複正常就好了呀。」

「真是的!」回應的人是拉袞。「那全得靠這位帥哥了,期待你的奮戰喔。」雖然這話的內容也可理解成揶揄,但這其實是穩重性質的發言,因為他不認為D是聽得懂挖苦的人。

「那就沒問題了啦。」梅用充滿信賴的延伸仰望青年。在乘坐電梯時她已從D的肩上下來。

「可是我有搞不懂的地方。」這次梅的目光充滿了疑惑,望向拉袞。

「哦,是什麼?」

「你想要讓我跟奇怪的男人上床對吧?後來D救了我,可是D去城堡救出妲琪的時候,保護我的那些人是你請的對吧?而且,你還把妲琪跟我藏在這兒。雖然我想你已經不會再拿我們做人口買賣了,但為什麼你突然變成我們這一邊的了?」

有〔正中要害〕這種形容,而梅說的話正是如此。

拉袞那猶如石刻海僧人(YMIBOYZY,海僧人為一種日本海中妖物,外型是一禿頭巨人,據說會引發船難。)的臉龐,閃過宛如波紋的表情後,太陽穴上浮現青筋。他沒料想到竟會被十歲小女孩這樣質問。

他的細小眼睛散放異樣壓力望梅瞪去。梅用天真的凝視,迎上這能讓除了貴族以外的任何人都僵住的一瞪。

拉袞微微一笑。

「恩,有各種原因哪。」

「就請你說出那個各種原因吧。」梅主張道。「你想讓我跟怪男人上床耶,請負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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