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蒼白的墮天使 三 第六章 名為拉袞的男人

有個男人雙眼燃燒著憎恨與搜索的凶光。

長發遮住了半邊臉妨礙視線,但他並不打算撥開。男子騎在馬上。

儘管他的長相甚至可用〔俊美〕來形容,但與他擦身而過的路人卻都露骨地表示出不悅的臉色,別過臉去。這是由於他那異樣慘白——簡直有若病人的膚色之故。如果是在夜裡看到,這男人和幽靈沒有兩樣。

不過,男人背後坐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健康少年,雙手抱著他的腰。光是看到這點,人們的眼神便又緩和起來。

一進入格拉哈治村,男人立刻走入旅店的通宵酒吧,詢問中年酒保知不知道有個在最近造訪村子的美麗青年。要取得初次到訪之村落的情報,這是最快的方法。

「知道啊。」也沒問那青年的名字,酒保酒點了頭。「聽說坐著馬車進去了福藍多卿的城堡,不過去報仇不成反被殺了唷。下面的只是謠傳,聽說他的屍體被丟到河裡,更可憐的是,好象還在那裡被愛化妝的古洛墨給撿去了。」

「古洛墨?——然後呢?」

「這個費用不夠哪!」酒保轉開了臉。

「恩。」臉色慘白的男子考慮片刻後說:「對了,如果我現在動手威脅你的話,在我離開這旅店前,應該就會被保鏢給圍起來對吧?」他的語氣陰沉宛若濛濛細雨。

「應該是沒錯。」

可能是這種客人很多的關係,酒保泰然自若。

「變成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和他們起衝突,你覺得結果會如何?」

「這個嘛——」酒保鼻尖突然被抵上一把寬刃刀,他臉色僵硬了起來。

「在你按下警鈴以前——先看清楚了。」一說完,男人就把刀刃靠到自己的脖子,一口氣割下去。

「——?!」酒保瞪大眼睛,確認從被割開的大傷口中沒有流出一滴血。

「喂,看清楚了。」男人抓住自己的頭髮,讓在脖子中間敞開的傷口不停地一開一關。

「你覺得保鏢和這種男人動手的話,會變成怎樣?」

他一把頭擺正,傷口便迅速痊癒,只留下好似絲線的一條痕迹,那傷痕也一下子就消失無蹤。

「難道……你是吸血鬼獵人……布死雅……嗎?」酒保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表情上妝點著預知到命運的死心以及恐懼。

「也有刃那樣叫我啦——好了,那個帥哥後來怎麼樣了?」

酒保臉上滴落的汗水顯示他已經變得比較老實。

「如果古洛墨要替他化妝的話,他應該會在那傢伙的住所里——就在西郊廢棄倉庫的其中一座裡面。」

「謝了。」布死雅拍排酒保肩膀,右手一閃——拿回了先前付的小費。

「喂、喂!這樣太過分了!」

「人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賺錢。你就是那種會一直沒錢的人喲,我沒說錯吧?」幽靈似的微微一笑後,布死雅走出酒吧。

他往載著少年的改造馬走去,背後響起靴子的聲音。他毫不在意地繼續走,兩個人影繞到了他面前,背後也有兩個人。

「是保鏢?」布死雅停下來詢問。

「你當著我們的面做了很有趣的事嘛。」背後的一個人——一個留著鬍鬚的男人說了,他右手拿著像是毛球的東西,正在不停地一張一握。

「要是就這樣讓你走了,從明兒起可就拿不到薪水了呢。看你是要回店裡賠不是,還是要跟我們動手。」

從店裡跟出來的客人和店員,已經字周遭圍成了一個圈。

布死雅做了第三種選擇,他往馬匹那邊走去。可能是早就算到這個狀況,前面的兩人拔出腰間長劍無聲逼近,完全不留後路。

劍刃破空砍來,理應會從左右兩邊斜斜砍斷布死雅的身體。

劍刃砍過他的身軀,因為去勢太猛,砍中時又幾乎沒有阻力,兩人當場向前摔倒。

布死雅悠悠然地走到馬匹旁,抓起放在鞍上的火藥式來福槍。

槍聲轟響後圍觀者四散而逃,兩名保鏢倒在地上,有半個頭顱消失不見,剩下兩人在槍口還沒轉過來前,朝布死雅撒下了狀似細網之物,裹住布死雅全身。

強光爆出。布死雅沐浴在藍白色電磁波下的身體,看來宛如在黑暗中燃燒的人偶。

「這可是五十萬伏特,連火龍都會掛喔。」握著網子末端的保鏢頭頭,露出黃板牙笑著,超高電壓的放電裝置就和發電器一同綁在他的右腕上。

布死雅不住噴冒藍煙的身體倒下後,保鏢頭頭一揮右手,可怕的電網瞬間變作一團吸回他手上。

「清理一下。」當他命令完另一個人往店裡走去時,他注意到了圍觀群眾的表情。當他轉身之際,發涼的感覺輕撫過他的背脊。

布死雅已經站起,儘管他身上依舊冒散藍煙,肌膚卻毫無焦痕,仍然維持死人的膚色。

「你、你這傢伙?!」保鏢頭頭呆站著,來福槍的鐵彈丸射爆他的腦袋。

布死雅對另一名呆若木雞的保鏢說:「要清理喔!」接著翻身上馬,朝西邊策馬離去。

當人們終於開始聚集到屍體之旁時,有一個男人在酒吧的門邊凝視馬匹離去的方向。

「又來了個奇怪的傢伙呢!看來村子又會有好久不見的刺激場面了。」

穿著光鮮亮麗的西裝,如此喃喃低語的人,正是兼營酒吧的村內重量級人物——菲榭.拉袞。

※※※※

不到二十分鐘,布死雅抵達了倉庫群。把少年和馬綁在附近的樹木後,布死雅開始行走在半崩塌狀態的建築物之間。

目標旋即出現。在殘存的幾個完好倉庫里,其中一間正點著燈。他靜靜走到那一間的出入口。

「愛化妝的古洛墨?——怪名字。」

門沒有鎖,這並非屋主不小心,而是顯示了沒人敢來的自信。如今,隨著微弱光線一同湧來的空氣中,含帶著連布死雅也不禁發寒的鬼氣。

通過門口後,在大約兩公尺的前方立著隔間涌的牆板,讓訪問者看不到倉庫裡面。牆上只有一處開著能容一人通過的空間,原子燈的光線從那裡流出。從布死雅的位置什麼都看不到。

布死雅踮著腳走近牆板,悄悄偷窺裡面,結果眯起了雙眼。

在充滿近似自然光線的皈依室內,有許多人倒在地上或靠在牆上,有的單獨放置,有的堆在一起,呈現出一幅宛如人肉市場的景象。

雖然僅僅如此就已經是令人發毛的光景,但令布死雅震撼的,是這些人臉上都化有妝。每個人的妝都很嚇人:有的人高吊粗濃眉毛,雙眼炯炯有神;有的臉上充滿情慾;有的怒火中燒。可是這些人全都一動也不動。

從靜止不動的人群中,傳來了哼歌的聲音。

布死雅注意到有兩人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其中一個——體型高大的那個人,正在對另一個人的臉揮舞著像是刷子的東西;另一個人,強壯美麗得連布死雅也不禁看得出神。

愛化妝的人——布死雅雙眼一亮。

他忘了要隱藏自己的形跡,就直接走入,儘管他仍然忍著不讓腳步聲發出,但會如此光明正大,也是基於無論何種敵人都無法殺死自己的極大自信之故。

化有妝的人們動也不動,等布死雅站到能看清被化得亂七八糟的人的五官位置時,忍不住「啊!」了一聲。

在化妝的,是一名陌生的威武男子,而正在被化妝的人則是:

「博拉珠男爵——」

※※※※

那無疑正是他一直追殺的俊美目標,可是服裝雖然一樣,感覺卻完全變了個人。

他臉上肌膚被塗成了青綠色;因黑眼圈而枯槁深陷的雙眼,如幽靈般散放陰慘光芒;唯有嘴唇如毒草般鮮紅。乍看之下,即使是以往熟知男爵的人也認不出他來。

布死雅獃獃站著,但心中隨即開始感受到一個奇妙現象。

男爵的美貌慘不忍睹——然而就在布死雅持續凝視的雙眼中,確認出那化妝化出的凄慘形象正在逐漸消失。

就彷彿一個醜陋的哲學家觀察了他片刻的人,自動感受到他內部湧現的可貴精神一樣,男爵雖然被迫戴上醜惡面具,但他天賦的美貌瞬間便破壞了那個化妝,自行引人注目。

哼歌聲打住,拿著彩妝刷的手停下,威武男子心灰意冷地垂下雙肩。

「又失敗了。福藍多卿,你的兒子實在可怕。」

布死雅對這男子所用技巧的可怕之處一無所知,他嘴角掛著淺笑,喊道:「你就是古洛墨?」

恐怕是全心全意專註於替男爵化妝,男人這時才驚訝地朝布死雅轉了過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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