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沒什麼其他事情發生。時間轉到了晚上。
馬車的鉤子套在馬上,一行人來到沙丘的背面宿營。
周圍被夜幕重重包圍著。
儘管黑夜塗滿了世界,人們還是清楚的知道那壓在頭上的鉛雲是不會消散的。
沒有誰張嘴說話,天地間只有呼出來的氣體是白的。
氣溫一直在急速的下降。
他們不大功夫就在固定好的沙子上加上了電子取暖爐,熱氣散發了出來。
「怎麼是沙漠啊?」在一旁取暖的克萊伊剛緩過神來就蹦出一句話。
「白天烈日在頭上烤著,到了晚上冷的不行。這還算好的了,聽說有時候溫差都超過30攝氏度。」
「可是,也有好事喲!」
蝮婆把手罩在克萊伊的電子取暖爐上,在一旁插嘴道。
「你幹什麼?可真不拘禮節,占著別人的暖爐取暖。跟前馬車裡不是有暖氣嗎?」
聽了這樣尖酸的話,老太婆絲毫沒有在意。
「一個大男人,不要說這麼小氣的話,。天生的毛病,只要稍微冷一點,就會流出眼淚來。冷是冷了點,可是你看,跟白天大不一樣的是,沙粒因為是在低溫區,質量增加,所以飛沙沒有了。不過首先也是因為風也沒有了。」
「完全是這樣的。」
在距離克萊伊兩三米的地方的賓恩奧低聲附和著。這樣一來,克萊伊就不能再反駁什麼了。
可是,這個兄長是怎樣一副模樣呢?他並沒有在爐子的旁邊。不,他甚至沒有躺下。他一直騎在那匹改造馬上,坐在那副普通人騎上三小時一定會下半身麻木的硬馬鞍上。
老太婆似乎有點害怕。
「你的哥哥有點奇怪!」
確實,她嘟噥的一點也不過分。
「不、不,要說奇怪,是那小子。」
克萊伊向老太婆馬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改造馬停在馬車的旁邊。D背靠在旁邊的沙丘上,左手拿著刀。眼睛是閉著的。
「一個可怕而又孤獨的人,這傢伙。好像遠離了這個世界。已經達到了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境界。可是,不管是什麼樣的敵人,見了他都會躲避在一旁,是因為他洋溢著驚人的氣質的緣故吧。」
「真是厲害啊!」
老太婆追尋著克萊伊的視線,點點頭。
「一種血的氣質,孤獨的氣質。可是,你也許到現在還不明白吧。」
「你說什麼?」克萊伊怒目而視。
「是這樣的!」馬上那個細長的黑影又宣佈道。
「為什麼?你可是我的哥哥啊,怎麼不幫自己的弟弟,反而去幫這個老太婆說話。」
就在克萊伊發牢騷的時候,D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他身子倚過的傾斜的坡面上,沙粒如同波浪一樣傾斜下來。
直立著身子,他兩隻眼睛一直閉著,如同一尊雕像,挺立在那裡。
「發生了什麼事?」
克萊伊的眼睛眯了起來。老太婆的臉色也十分凝重。
周圍沒有什麼東西移動的跡象,只不過是一個寒冷的夜晚,僅此而已。
D的身形瞬間內發生的變化。
如同他突然起身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又冷漠的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老太婆和克萊伊對視了一下。
「發生了什麼事?」
克萊伊再一次問道。
老太婆向D走過去。
「有什麼情況嗎?」她問道。
D眼睛都沒有抬。
「沙子落了下來。」他說道。
「沙子?」
「在這種沙漠里,知識根本靠不住。」
「你感覺到什麼了嗎?」
「前方會更加危險的。但也不要過分的擔心。」
「是嗎?——那,就全靠你了!」
老太婆沒有過多的追問。她覺得交給這個獵人是不會錯的。比起「信賴」,似乎有一種更近於「合理」的感覺。如果自己沒有掌握足夠的知識,就必須全部委託給D。
不經意間,一絲涼氣鑽進了鼻孔。老太婆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
「喂!」
克萊伊在招呼D,
「你對這沙漠似乎很熟嘛。要是這樣,告訴我前面會有什麼在等著我們。既然是旅伴,走了同一條路,就要有結伴旅行的樣子。如果有什麼好處,不也應該大家一起分享的嗎?」
他氣勢洶洶的,已經是又要打架的苗頭。
D的身子紋絲不動。
「喂,你小子別裝糊塗,難道你想一個人獨佔不成?」
克萊伊並不甘心,繼續糾纏。的確,在橫穿沙漠的時候,關於兇猛生物的知識,往往成為決定生死的關鍵。所以他才會都給我住嘴!」
老太婆插嘴了,
「今天才是第一天,不是嗎?這麼快彼此關係就鬧成這樣,再體旅伴已經失去意義了。是不是?D,你好好想一想,我這麼說是不是合情合理。什麼都不知道,我們連再在這沙子上走路都不能安心。就稍微告訴我們一點吧!」
「不是一點,是全部!」
克萊伊的聲音加上了沉著的成分。
並不是意味著已經放棄決鬥,他的右手依然放在腰際的豎琴上。
「怎麼樣?D!」
老婆婆催促道。
克萊伊的食指已經搭上琴弦。
「嘭!」撥了一根弦。
停了。
因為他看到D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猶如一盆冷水從頭一直澆到腰際。
就是這樣的眼神。
「知道了以後,你必須在前面走。」
聲音彷彿是從地上爬過來的。
「知道啦!」
克萊伊冷靜的點了點頭。並不是在逞強,而是有足夠的自信。
「你說要讓我在前面走,對於此事,我不會皺一點眉頭。不管到哪裡,我一定會在前面為你們開道。我就放心的說吧!」
「移動的森林。」
D說道。白色的氣體從唇邊呼出來。克萊伊注意到那氣體遠比自己的要稀薄得多。
「如果筆記無誤的話,在西南方向距此20公里的地方。可是,那是移動得樹林。」
「是說你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嗎?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筆記的主人從遠處看到它移動的場面,並沒有靠近。不知道到底是幸事還是不幸。」
「噢!」
「還有一樣——人。」
「什麼!?」
老婆婆睜大了雙眼。沒有比從D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更能令她吃驚的事了。那是——
「這沙漠里的人?別開玩笑了。」
D平靜地繼續說道。
「總數大約有30人,在據此200公里的南方,騎著改造馬攻擊過來的。旅行隊中有近10人遇害,金銀和遺體都被搶走了。」
「搶走遺體?幹什麼用?」
D沒有回答。
「還有一點——這群傢伙,好像都刀槍不入。」
眾人又陷入了沉寂。
賓恩奧的上身在馬上搖晃。
「難道是不死之身啊?」
他低聲的說,還是那種昏昏欲睡的聲音。
「只能是這樣。」
D閉上了眼睛。
克萊伊的肩頭在顫動。
「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大哥。」
他用一種非常平靜地聲音面向馬上的影子說道。盤踞在沙漠里的怪獸,刀槍不入的群盜之類的,對他們來說早已是司空見慣。
「我啊,更擔心這一位喲!」
克萊伊看著馬車的方向,用下巴示意道。
車裡只有塔艾一個人。
不會不知道,神秘失蹤的孩子意味著什麼。
也就在這時候,馬車的門開了。
克萊伊一陣羞愧,臉上通紅,只顧捋著自己的長鬍子。
塔艾仍然低著頭,這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她經常低垂著眼睛,像在忍受著命運所帶來的痛苦。
「快進到裡面去,外面冷!」
老太婆打吼道。在這呵斥里還包含著憎恨。雖然搜尋神秘失蹤的孩子是工作,但是對於找到的孩子懷有什麼樣的感情是不受別人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