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死街譚 第二章 前往何處

少女於床上坐起上半身,有如蓋覆白雪的人偶。

放射性同位素去除劑又名碎雪。由於吸收了輻射能之故,特別會在黃昏時發出淡淡光輝;在它如雪一般美麗下,潛藏著令人愕然的悲劇。

「生命沒有危險。至於情況我想你已經從布而特八世那聽說了。」

D以沉默回應醫師的話。

他的雙目中映現少女——羅麗的倩影,但茲魯傑醫師由那無法看出,是否有什麼感慨在他心中涌生。

或許D心中未起任何感情。

那種狀況也令人不禁覺得與這年輕人十分合稱。

這是建於住宅區中心處的醫院一室。由茲魯傑醫師連同兩名中年護士負責,施行從感冒到機械改造手術(原文Cyb,指為了適應惡劣環境將生物內臟換成電子裝置的一種技術。)的一切治療。

反過來說,也正是因為實力能夠如此,才有成為巡迴醫師的資格。

「能筆談嗎?」

D的問題讓茲魯傑醫師沉吟深思。

「若是短時間就行。不過——」

「……」

「我希望能避免會驚嚇她的問題。對方是生理心理都受了傷的少女。也知道自己的命運。」

「她幾歲?」

「17歲。」

D點了頭。

儘管如此醫師還是忐忑不安,但隨即走至少女——羅麗身旁,拿起枕邊的筆記本和電磁筆,寫下了什麼,可能是在介紹D.白皙肩膀微微顫抖,低垂的臉龐略略轉往D的方向——然後不動。臉龐回到原來的位置後,同樣皓白的手指伸手去握醫師的電磁筆,D面無表情地注視這一切。

筆微小,但有力地動了。好象是要拒絕。

撕下筆記後醫師起身,把它交給D,可以看見秀麗端整的筆跡寫著〔非常謝謝您〕。

將筆記紙還給了醫師,然後D無言坐入位在羅麗身旁的椅子。

自雪片間窺探的湛藍明眸突然圓睜,少女背過臉去,隨即轉了回來低低垂下。反應像是認得D.醫師把另一組筆記本和筆交予D.D立刻動手書寫。

〔你家裡有誰?從以前到現在有奇怪的事情嗎?〕羅麗一動不動地凝視遞來的筆記本。宛如過了許久。到她搖了頭為止大約花了近10分鐘。

D的手再度織紡文字。

〔知道令尊的實驗內容嗎?〕臉龐又搖動。

D重新握筆。

羅麗搖頭。一直搖個不停。連雙肩也加入搖頭的動作中。

去除劑的碎片如雪花般飄舞。

茲魯傑醫師壓住她的肩膀。

羅麗仍想搖頭。

「請出去、快點!」

醫師D說了。

房門打開後護士沖了進來。

D起身後問:「布而特八世的房間在哪?」

「記得是——特別住宅區的P9.在保安局隔壁。」

幾近吼叫的回答聲在關起的房門上反響、消散。

離開醫院後,D走過街路。

不知他如何看待羅麗的突然狂亂,他的目光極盡冷澈。恐怕在這名年輕人的眼瞳中,一切情感都只會隱晦映現而已。

路上熙熙攘攘,不過D卻輕易地一眼望盡道路。

由於所有人群左右避易的緣故。

這不僅肇因於心理上、迷信上對非人異境居民的嫌惡,也是因為這名年輕人的美貌及氣韻。

每個人都一清二楚——在街上的行人並非只有人類這事。

即使如此,無論男女,凝視著D的眼瞳中都帶有陶醉神色。

除了恐懼之外甚至讓人心生戰慄的美貌,不僅讓女性,甚至也讓男性感受到一種性的神迷。

男男女女大半都帶著農具身著工作服。縱然這個移動街區無法在大地上經營生產,但似乎亦有在進行生活勞動。田疇、工廠地帶應該就廣布在公園的彼方。

D馬上找到了保安局。雖叫做〔局〕,卻與同規模街道的保安官事務所相差無幾。

道路兩旁的藍色建築群便是特別住宅區。有兩棟看來覺得像是三層樓旅館的建築——僅有兩棟而已。當他趨近門前之際,爽朗招呼聲由道路另一邊傳了過來。

一回身,布而特八世正小快步地走過來,雙手是色彩繽紛的一大群——花。

「喲、想幹什麼呀、美男子!」

笑容和善,彷彿已將鎮長家劇烈爭吵幾乎開打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到了D面前後,他環顧了四周罵道:「真無情的街道。」

「跟我說這裡根本沒有花店。而我在聽說有造花園後試著去看看,卻說不賣外人。算了、這也沒啥希奇,可是——媽的!就連說了是要探病用的,也還是他媽的不賣!」

他動了真怒,唾沫幾乎要從口中四濺飛出。

「我又說是為了羅麗才要買花。她不是曾和你們一起生活過的女孩嗎。就算說是離開了街道的人,也不是因為喜歡才回來的。是因為爸爸媽媽都死了,受了重傷,才拚死前來求助。混蛋——結果這樣也還是給我說不行。竟然說只要離開過已次就算是外人了。」

對著抱怨不休的身影,D淡淡地說:「那花怎麼來的?」

「不、也沒什麼。可是我真的生氣了。」

「也該不是頭一次碰到這種遭遇了。」

「這倒也是啦。」

布而特八世馬上贊同。心情轉換的速度快得令人吃驚。

「算了、這也沒辦法。對了——找我有事嗎?」

「有事想問你。」

「是嗎——別站著說話嘛。對了、在那轉角的對面有酒店。邊喝一杯邊談吧。嘿嘿、不過沒有人血呦。」

雖然這種話在知曉對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可說是會招致可怕後果的玩笑;但D並無介意模樣,跟在領頭的布而特八世後邁開了腳步。

酒店人聲鼎沸,可能由於街道的工作是輪班制的關係。兩人一入內,喧鬧頓時停息,吧台里的酒保跟圍在桌邊的男人們的視線一起盯注二人。

「喔、不好意思。嗨嗨嗨。」

布而特八世一面熱情地打招呼並行經擁擠的桌間往裡走,之後在位於深處的空桌邊坐了下來,用粗濁聲音喊道:「喂、我要苦啤酒,還有——」

他轉向D那邊,楞楞地問:「你要啥?」

「不要。」

「笨蛋、來了酒店哪有說不要就混過去的——真麻煩。一樣的來兩杯。」

吼叫似地說完後,「對了、你說的事是什麼事?」

「方才我去了一間住宅。」

D說著。

「有個怪異的傢伙。——那是你嗎?」

「什麼!?」

「這街道的人如今不可能會想去那住宅行窩。說到外來者的話,就只有我和你了。」

「哈哈哈。」

布而特八世一陣仰天大笑。附近的酒客吃驚得瞪大雙眼。

「很遺憾不是我。就算是我,你覺得我會說:」沒錯、那是我『嗎?「

「你為何要留在這?我認為離開比較適合你。」

「我也這樣覺得。」

布而特八世乾脆地承認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跟下面一比這兒可是天堂哪。付錢的話就能買到大部分東西,而且只要不和危險的貴族走狗戰鬥就行了啊。恩、我要待到被趕走為止。」

「你剛才就沒買到花。」

「那影響不大。」

當他自信洋洋的發笑之——數個人影由店的入口蜂擁而入。

以灰發的老婆婆為首,連同三名身強力壯的青年。全員面色不善。

D望了桌上的花束,問:「是偷的吧。」

「笨蛋!雖然沒付錢可是是借來的啦。」

酒店內議論紛紛,數個人影包圍了兩個人的桌子。

「就、就是這傢伙,他就是偷花賊。——沒有錯。」

老婆婆的尖銳聲音和細瘦手指都對準了布而特八世的臉。

「什麼嘛、讓人聽了真不爽。」

布而特八世皺起眉頭。

「只不過是為了探病借用一下呀。花也會高興的。」

「你說的那是什麼話啊?!」

老婆婆氣得豎發怒目。

「在這街道要如何盡心儘力才能做出一朵花,你知道嗎?臭小偷!」

「沒錯!」

形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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