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斗——一人十五秒

發現丹失蹤,是翌日清晨的事。

昨日死戰一整日的疲憊,加上為防範伯爵來襲幾乎徹夜未眠。所以朵莉絲沒注意到弟弟在黎明時跑到了草原上。

昨日傍晚,對D說清楚麗銀星一黨的來龍去脈後,因為決定今天要去保安官處做報備,明明囑咐過丹在去村莊前不可以離開農場,可是這個活力充沛的少年,似乎還是一個人去打開防護罩,拿著鐳射來福槍出門狩獵霧魔去了。

這種霧狀妖怪會攙混在晨霧中顯身,是會腐蝕作物與家畜皮膚的邊境麻煩生物。但無法忍受高溫,雷射光一射便能消滅。而且動作遲緩,只要習慣,對持有武器的少年來說並非棘手敵人。

狩獵霧魔是丹得意的工作。

醒來後朵莉絲立刻發現弟弟不見,連忙跑入武器庫,看見來福槍被帶走後,朵莉絲一度鬆了口氣,卻覺得好象被什麼呼喚,急忙跑到農場的入口處,整個人立刻變得呆若木雞。

大門正下方的地面,成了紙鎮的來福槍下面壓著一張紙片。紙片上以優雅筆跡寫著下面的話:「令弟與在下同去。令獵人D單身一人於傍晚180時,至日前碰面之遺迹地帶。又,此目的乃為得知獵人同志武藝高低,別無他意。另,謝絕見證人,即使為胞姐亦不可也。至一分高下為止,嚴禁泄漏我等一切事務。若有違上列事項,幼齡可愛8歲孩童恐遭地獄業火焚身。麗銀星」

朵莉絲剎那間身上的力氣完全消失。回到家,煩惱著要不要讓D看信時,D察覺她的異常。被炯炯有神的眼瞳凝視一陣後,朵莉絲終於將信拿給他看。

「大概有一半是真的。」

擺在眼前的不管怎麼看顯然都是挑戰書,D卻用事不關己的平淡語氣說著。

「一半?」

「只想和我一分勝負的話,來這說明就可以了。拐走丹另有一個目的。是要把我和你分開。幕後黑手是伯爵。」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寫說要我一個人去不是更簡單嗎……」

「一是這封信的主人想和我一分高下。還有一個——」

「是什麼?」

「用小孩子當擋箭牌要挾你一事,攸關〔貴族〕名譽。」

朵莉絲眼中燃起怒火。

「這麼說,實際把丹——」

「恐怕,誘拐這件事是麗銀星一伙人安排的。」

「哼,什麼〔貴族〕的名譽啊,即使不是他的主意,默認的話還不是一樣。什麼〔貴族〕嘛——明明只是吸人血的妖怪!」以烈焰般的憤恨語氣罵完後,朵莉絲突然呆住。

「——對不起,你不一樣。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轉眼間兩眼湧起淚花,朵莉絲就這樣伏地痛哭起來。這是因為激烈情緒轉為言語流瀉後的反作用力。彷彿被招攬不幸的魔物附身一樣,難題接連不斷降臨。她至今尚未哭過一次實在不可思議。

冰涼的手掌放到嗚咽顫抖的雪白肩膀上。

「要是你忘了保鏢,我會很困擾的。」

即使遇到這種事態,D的聲音依舊沉著冷靜。但是,朵莉絲的心中的確從那沉穩話聲的深處,聽見了另一個由堅強自信所支撐的聲音。

那個聲音是這樣說的:既然約定了,我就絕對一定會保護丹還有你。

她抬起臉龐。

靜靜凝視自己,英勇俊秀的青年臉龐近在眼前。一種炙熱填滿她的胸口。

「請抱緊我!」大叫的同時,朵莉絲投身到D懷中。「不管怎麼樣都沒關係。盡量的抱緊我吧。不要離開我!」

兩隻手輕撫著抽咽的17歲少女肩膀,D看著窗外展開的青空,翻湧無聲生命歡呼的清晨草原。

不知他在想什麼。少年的安危?四名敵人?伯爵?還是——浮現雙瞳中的情感色彩,而他仍維持著先前那冰冷澄澈的純粹黑色。

不久,朵莉絲挪開身子。用不在猶豫,神聖莊嚴的表情說:「對不起,讓你見笑了。因為我突然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身邊。——但那是不可能的。這個工作一結束,你就要離開了,對吧?」

「……」

「我大概知道的。結局已經近了。——那丹的事要怎麼辦?」

「只能去赴約。」

「會贏嗎?」

「會把丹平安帶回來。」

「麻煩你了。連弟弟的事也要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我會躲到村裡的。會去費林格醫師那兒拜託他讓我暫住。前天也是托他的福才沒事的。這次也一定會平安渡過。」

朵莉絲還不知道,伯爵逃走的緣故其實是D所施的辟邪術。而她說要去醫師那時,D所以沉默不語,是因為他知道,若遇上伯爵的力量,連那魔法護符也難說一定有效。

當窗外射入的光線角度慢慢轉為銳利時,兩人騎馬離開農場。D不發一語;朵莉絲表情陰鬱。

這個男人一定能帶丹回來——如此信賴這他的信念絕無一絲動搖。可是,等待他的敵人卻令人生畏。〔遺迹〕地帶時背後傳來的飛鳥劍呼嘯、被斬斷四肢放倒的馬匹慘相,這些都歷歷在目。——而那種程度的人足有四個之多。朵莉絲胸中還留殘有一點黑暗絕望,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即使D平安生還了,要是期間伯爵來襲,這此就真的在劫難逃了。儘管D什麼都沒說,她也一直難以決定,去費林格醫師那兒是好還是不好。

進入村中,穿越大街時,無數視線集聚兩人身上。比起憎惡,恐懼之情要更加濃厚。對被黑暗森林與妖怪群環視包圍,艱辛度日的〔邊境〕人們而言,遭吸血鬼嚙咬的少女及繼承吸血鬼血統的青年,是超越了憎惡層次的恐懼對象。所有人都聽了葛列克的謠言。

像是認識朵莉絲的女孩子叫了:「啊!大姐姐,」然後走近,母親連忙將她拉回。

男人群中,有些人看見D時,便殺氣騰騰地把手按到腰間長劍或槍支上。並非為了他謠傳中的身份,而是由於他全身飄散的殺氣。不過,所有女性全以陶醉的表情目送著他,以他的美貌來說再自然不過。

儘管氣氛浮動,並沒有遇見在路上衝突起來的鹵莽村人。兩人走到屋檐下掛有〔醫師費林格〕招牌的住宅。

朵莉絲下馬按了電鈴,一會兒,出來一位兼任護士與留守工作的鄰近婦人。似乎不曉得朵莉絲之事,笑盈盈地說:「醫師從一早就不在呦。」

「好象是哈卡.連恩家有急診病人,所以派人把醫生叫去了。雖然留下白天內會回來的紙條。不過到現在還沒回來,這樣看來,可能是重病也說不定。那家的太太好象認為不管是麻醉莓還是倒人菇,只要顏色漂亮的植物就能吃的樣子。」

連恩一家,住在即使策馬飛奔,單程也要花上兩小時的森林中,是以從事獵人的工作維生的。

「真傷腦筋啊。我一個人的話,明明只能處理割傷和開止痛藥而已,可大家都說只要那樣就行了,結果從早上到現在都忙得不可開交——你要不要進來等。醫生應該已經快回來了,要是你能幫忙的話我也能比較輕鬆。」

朵莉絲難以決定,看了D的方向。他只是在馬上微微頷首。

她下定決心。

用朦朧眼神盯著D的婦人低下了頭,說:「在醫生回來前請多多幫忙。」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嚴肅一點。

婦人認為D會一起留下。可是當他一知道朵莉絲決定了之後,他的馬匹便緩緩邁開腳步。

「哎呀,不一起來嗎?」

婦人急忙對朵莉絲說。失望之色一望可知。此時朵莉絲連生〔什麼嘛!都一把年紀了還這樣〕的氣的時間都沒有,連忙問:「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啊?」

「巡視這房子。」

「現在還是大白天哪。什麼都不會出來的。一起進去嘛。」

「馬上回來。」D頭也不回地騎馬前行。

稍約直行後在轉角向左彎。

宛如嘲笑的聲音響起:「為什麼不留下來呢?因為擔心那個男孩所以坐立不安嗎?還是,不敢看到姐姐苦惱的表情?不管是血統在稀薄的半吸血鬼,終究都是惡魔啊,嘿嘿嘿——還是說,你喜歡那女的?」

「你這樣認為嗎?」D是在回應誰?

行經之處土牆、石牆連綿不斷,一旁的小巷滿布塵砂。除了已逝去大半的白晝慵懶陽光佔據四處外沒有東西活動。然後,話聲再度響起。

「不。你不是有那種溫柔神經的人。你可是流著那傢伙血液的男人。——D這字就說得很清楚了。」

「住口!」

被叫出名字的本人大喝一聲,像是被用力抓到痛處。下一瞬間語氣又換回沉穩,「最近你牢騷很多。是想離開我嗎?」

「噢噢——!」聲音中充滿恐懼。但像是要努力掩蓋懼意似地說了:「我也不是因為喜歡你才和你一起……算了,活在世上是要互相幫助的嘛。那個先別管,你為啥不告訴那個少女關於喉嚨印記的事?是為了對父親的情分嗎?明明只要說句話她就能安心的,唉!帶有〔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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