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政治

民有,民治,民享,這是對的,我們與美國人持相同立場。但蘇聯比美國偉大之處在於,蘇聯人民只需要享受就夠了,其他兩件事就交給黨來作。

——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

據考證,瑪雅城邦實行的是一種「瑪雅式」的三權分立:瑪雅祭司——也即瑪雅語法教師——掌握著規範語法的特權;城邦議會控制著立法決策;而城邦所屬的籃球隊則主宰著民眾的情緒。

三者之間互相制衡,這種制衡設計的相當巧妙,它的結構精巧,極富創意,洋溢著官僚機構特有的美學,真的,除了效率低下以外就再沒什麼別的缺點了。

祭司們沒有什麼實際權力,但是當議會做出的決定不合他們心意的時候,祭司們就會站出來指出這個決定違背了神的旨意,或者運用他們在規範語法方面的壟斷地位,去曲解議會頒布的公告:比如他們可以突然宣布規定瑪雅文的否定形式和肯定形式互換,過去式的特殊變格取消,議會頒布的公告往往就會因此而亂成一團,無法解讀。

瑪雅籃球隊同樣不具備實質上的政治權力,但是他們有廣泛的群眾狂熱基礎,每一位隊員都擁有大量擁躉。沒有籃球隊去引導公眾熱情,議會的決定就是一紙空文,無法對民眾貫徹執行下去。這一點瑪雅人和世界其他民族人民完全相同——政治不熱鬧就沒人喜歡。

至於城邦議會,沒有它的話,另外兩個機構根本不知道該去作什麼才好。

每一個瑪雅城邦的組織結構基本都是以這三者構成,大同小異。其中一些城邦的議會比較強勢,一些城邦的祭司聲音更大,而還有一些城邦的籃球隊則是真正的統治者——這完全取決於民眾的狂熱程度。在最後一種城邦,議會和祭司的地位非常尷尬,因為民眾對籃球隊的熱衷是天然的,不需要任何理性和邏輯。

也正因為如此,泛瑪雅文明圈城邦聯盟的決策中樞也是由這三種機構構成:代表著諸城邦議會利益的上議院、代表著祭司利益的健康瑪雅語法規範研討會,以及管理瑪雅籃球聯賽的全瑪雅籃球聯盟。一些學者宣稱,這種形式才是最適合現代社會的政治體制——政治家互相廝打,知識分子們鑽研語法,人民群眾則去看籃球比賽。

當上議院的議長接到殷商軍團毀滅了祖馬城邦的消息以後,他立刻召開了一次泛瑪雅聯盟全體會議。祖馬城邦在聯盟是受人尊敬的一位成員,它的金字塔很醜陋卻足夠高大——以瑪雅人的建築技術,「高大」和「美觀」很難在同一棟建築身上得到體現——很多成員都十分羨慕,因為祖馬人只消將戰俘和番茄、芒果與鹽一起從塔頂推下去,就可以在塔下收穫加工好的蔬果肉醬。

而這樣一個廣受人傾慕的城邦,現在居然被一群來自北方的惡魔蠻族摧毀;這對於泛瑪雅文明圈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侮辱。和世界所有民族一樣,瑪雅人認為自己處於世界的中央,並且是代表著最先進生產力的文明形式。根據他們傲慢的邏輯,如果哪個文明比瑪雅還要高級,毫無疑問,他們一定是跟瑪雅學習。

「這些北方的惡魔蠻族已經踏平了整個祖馬城邦,朝著南方前進。如果我們再不採取堅決有力的行動去阻止,敵人就會把我們的金字塔統統摧毀,讓我們變的和部落一樣。」

議長的話讓所有的城邦代表都滿懷憂慮,他們寧可犧牲掉半個城邦的人口和水果,也不願意失去金字塔。

「我們要予以他們真正的反擊!直到我們全部戰死,或者全部投降。」議長揮舞起拳頭,大聲叫道。當聽到除了戰死以外還有其他選擇的時候,與會代表們都拚命用手扇自己的臉,發出清脆的「噼啪」聲。

這是瑪雅表示贊同與喝彩的特有方式,與現在禮儀中的鼓掌類似。上議院經常需要以這種方式式表決,所以被選中作議員的人面部皮膚的角質層必須異常厚實,否則難以承受。

「我提議,為了更有效率地打擊敵人,我們應該選出一位獨裁官,由他負責指揮聯合軍隊去抵抗入侵。」議長說,下面的議員轟轟地開始討論起來。這個職位無疑是很光榮的,應該由一個光榮的人來擔當。

「而出於對瑪雅文明的熱枕,我認為這個危險的責任應該由在下來承擔。」

議員們對議長的這個提議很是驚訝,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人選。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議長已經叫人將椰子送到了每一位議員的跟前。

根據上議院的習慣,投票是以椰子的形式進行的。將用來投票的椰子原封不動地交回去,代表贊同;將椰子雕刻成一個精緻人物雕像並鏤滿紋身,代表反對。投票規則只有兩條:決定投票的時間只有十分鐘;上議院是神聖的場所,不允許攜帶任何工具入內。

於是這個提案在上議院很快得到了通過,10000票贊成,230票棄權(因為議員們沒時間雕刻完反對票),議長那一萬票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當這個結果公布以後,議員們很不情願地扇著自己的臉,表達對議長有限度的祝賀。議長對上議院的支持表示了感謝,他說會儘快拿出一套完備的解決方案,然後宣布散會。

接下來,議長的任務就是說服健康瑪雅語法規範研討會的大祭司與全瑪雅籃球聯盟主席,讓他們支持他的計畫。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祭司出身瑪雅文明圈南部,他對於北方的事情漠不關心;而籃球聯盟主席則反對任何讓籃球隊員入伍的決定,如果誰膽敢強迫他接受這些決定,他就推開窗戶大叫大嚷:「聽聽人民的呼聲吧!」然後所有瑪雅的籃球迷就會變成反戰派。

「這得花很長時間」議長走下金字塔,心裡暗想,「一年?兩年?希望敵人在那之後才打過來。」

他回頭望著北方層層疊疊的山巒,忽然心生感慨。夕陽西下,將他與身旁金字塔的影子拉的很長。這位目前瑪雅文明圈最有權勢的人緩緩步入巴拿馬城自己的寢宮,脫去藤蔓與芭蕉葉,喝了一口鮮美的椰子汁,躺到柔軟的乾草上沉沉睡去——沒有什麼工作是值得加班去乾的。

與此同時,殷商軍團並沒有覺察到瑪雅議會的最新動向,仍舊保持著南下勢頭,但速度卻減慢了。

這麼龐大的軍團不可能長期維持高速度行軍。何況時間已經接近12月份,天氣也炎熱起來。最初士兵們保持著全副武裝,但很快盔甲內側就蓄滿了汗水,整天浸泡在這些鹽分很高的液體里,不少人的腋下和生殖器都被漚爛了。赤身露體也不見得合適,蚊蟲叮咬和猛獸的侵襲且不說,單是要控制隊伍中的性騷擾現象就足以讓攸侯喜指揮官焦頭爛額。

部隊的補給也逐漸出現問題,原本他們可以依靠沿途的瑪雅城邦來提供補給物資,但瑪雅人糟糕的庫存管理與飲食結構讓這一渠道名存實亡。「這些猴子只吃易腐爛的水果和蔬菜,丟盡了雜食動物的臉。」

因此,攸侯喜指揮官決定大軍暫時停止前進,在一處被佔領的瑪雅城邦休整,順便在周圍狩獵以囤積一些食物。必要的時候,也可以考慮吃些瑪雅人,攸侯喜指揮官心想;在他心目里,瑪雅人和殷商人在生物學上同屬哺乳綱,但到了下一級分類就分道揚鑣了——瑪雅人絕不屬於靈長目。

在休整期間,發生了一件事情。

首席專家伊口關在隨同狩獵隊出去打獵的時候迷了路。他們在雨林里走了很久,最後竟然歪打誤撞碰到了一群瑪雅人。瑪雅人開始以為他只是只奇怪的猿猴,一邊流著口水一邊發動了攻擊。

伊口關急中生智,讓肩上的金剛鸚鵡用瑪雅文大聲說:「住嘴!你這個羅嗦的混蛋!」自從夫榮加入以後,這句話是殷商軍團所有人運用最熟練的瑪雅文短句之一。

那些瑪雅獵人對此感到非常驚訝,紛紛停下了腳步。伊口關是少數幾個勉強學會瑪雅文的公共關係專家,他對這些獵人說自己來自於天上,是太陽神的使者。

這個計謀很成功,那些瑪雅獵人信以為真,都跪下來膜拜。伊口關似乎成功了,但他唯一失算的一點是,瑪雅人對於神使的態度與殷人不同,他們把神使當成一種方便的道具,喜歡據為己有。於是伊口關就被這些人五花大綁,恭敬地抬回了村子。

進入到村子以後,伊口關立刻被關到了最華麗的一間屋子裡。他可以在屋子裡自由活動,吃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他們甚至貢獻了一位瑪雅少女給他,只是不允許伊口關踏出屋子一步。

村子裡的人聽說獵人撿到了神使,都紛紛趕過來看熱鬧。他們不敢靠近屋子,只敢靠在窗戶上朝裡面看去。最初伊口關很不習慣四周都是好奇的眼光,但後來也就處之泰然,甚至當著他們的面與那位正常體形——這很重要——的瑪雅少女做愛。自從離開山東以後,他沒碰過除了鸚鵡和他弟子以外的任何生物,對於一個男性這很不容易做到。

村子裡的幾個老人,伊口關猜想或許是長老,是唯一獲准進入房間的人。他們一進來就頂禮膜拜,並嘟囔著難懂的瑪雅文。伊口關聽不太懂,只好保持著沉默,只讓鸚鵡說些無關的話。那些長老聽到鸚鵡開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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