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街道拐角處有個麵包房,高中時代,透經常跟耕二在放學後去買東西吃。除了賣麵包之外,那個麵包房還兼賣各種雜貨,在當時屬於比較少見的了。小店雖然給人一種不夠整潔的感覺,但也極具懷舊風情,
「就是這兒?」
由利問,透點點頭說是。現在是下午三點,周圍行人稀疏,天氣也非常晴朗。車站對面那片幽靜的住宅區就是他和耕二高中時代經常走過的地方。
「這個斜坡上面有個汽車站,雖然遠了點兒,但我和耕二當時經常走到那裡坐車。」
透向由利解釋說。
陽光中,由利正眯起眼睛望著那個麵包房。
「好有懷舊風情呀。」
儘管麵包房就在眼前,而且透過敞開的玻璃門還能一直看到店裡面,但聽由利說話的口氣,彷彿麵包房在一個她憧憬已久的遠方似的。
「咱們進去看看?」
透提議道。由利搖了搖頭。
說實話,接到由利電話的時候,透著實很為難。由利說要透帶她去看看耕二高中時候學校周圍的樣子。
「怎麼不讓耕二陪你一塊去呢?」
由利猶豫了一下說,
「我不想跟耕二一起去,只想在那附近走走。」
「我倒是無所謂。」
透敷衍著,沒想到由利卻高興地說,
「謝謝!」
晚上,透打電話給耕二說了這件事。耕二已經聽由利說了,他對透說,
「不好意思啊,她好像要去找什麼似的。」
陽光很刺眼。透從麵包房前面的自動售貨機買了可樂。由利用手帕擦了擦胳膊的內側。
他們靠在坡路下的鐵欄杆上喝著可樂。那是過去跟耕二一起吃麵包的地方。
「我們把書包放在那兒,我靠在這兒,耕二蹲在那兒。」
透向由利介紹著,由利很高興的樣子。麵包房的隔壁是一家古舊的理髮店,店前有一個三色標記。過去自己在這兒的時候總是喜歡望著那個標記。
「你跟耕二在這兒都說些什麼呀?」
「什麼都說,具體說什麼,現在哪兒記得清呀。」
由利好像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傻傻的,便笑著說,
「那倒也是。」
透也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你這麼喜歡耕二呀?」
透隨口問了一句。
「嗯。」
由利爽朗地答道。
透帶著由利一起看了學校、車站旁邊的便利商店、放學途中下車一塊去玩的遊戲廳和麵包房,接下來去哪兒呢?
「下面幹什麼呢?要不坐坐我們當時常坐的巴士?」
「好吧。」
由利興緻勃勃地回答。
耕二覺得有些奇怪,自己對由利單獨跟透在一起這件事竟然沒有感到一絲不快。畢竟他總認為自己應該算是喜歡嫉妒人的那類人,而且還有很強的警惕心。
不過,透和由利卻都是不需要警惕的人。這麼一想,耕二反而感到一種滿足。能夠以心相托的人太少了,但如果有了,那就應該徹底地信任對方。耕二一直是這麼做的。
碧空如洗的星期三。暑假時的大學校園顯得非常安靜。校園非常大,有兩個棒球場和一個田徑場、還有手球場和射箭場。耕二在校園的布告欄里找到一份工,是去做「人體實驗」。其實實驗很簡單,就是在學校的體育館裡,手上和腳上綁著電極在體育老師和其他學校學生的前面來回走動。這份工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耕二覺得悶熱,便點上了一支煙。走過文藝俱樂部的時候,聽到裡面戲劇愛好者正在練習發聲,這更讓耕二覺得悶熱了。
今天耕二打算回家,主要是商量一下自己就業的問題。當然,事前肯定能先飽餐一頓媽媽給自己做的美味佳肴。
詩史打給透電話約會總是非常突然,
「周末我要去輕井澤。我們可以去玩兒一整天。」
連日來一直炎熱不堪,今天傍晚時分忽然下了一場雨,把整個城市沖洗一番,才讓人感到些許涼意。透和詩史又來到了「拉芙尼」。
「我們有棟別墅。」
詩史說完喝了一口伏特加。
「別墅?」
透感到很驚訝。詩史點了點頭,
「還是個很漂亮的別墅呢。」
一直都在思念的人現在就在自己身旁。
僅僅這一點就足夠透幸福半天了,至於周末去別墅什麼的,他覺得離自己太遙遠了,沒有真實感。
透現在整天滿腦子裡都是詩史。他讀的書是詩史讀過的書,聽的音樂也是詩史聽過的音樂,甚至連透自己都覺得這是一種病,覺得自己已經痴迷瘋狂了。
詩史卻是一幅輕鬆平靜的表情,彷彿透陷於痛苦之中跟自己毫無關係似的。她優雅地喝著酒,儀態自然親切,好像每天都和透見面一樣。
「還能打網球呢。」
詩史這麼一說,透有些為難了。
「我沒打過網球呀。」
透老實交待道,
「我的體育很不好的。」
詩史一隻手支起下巴,很有興緻地看著透,
「是么。」
詩史長著一雙美麗的杏仁眼,很是迷人。
「我也只是偶爾才打打的。」
說著,詩史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
「還能打高爾夫球,不過估計你不想打。」
透說是不想打。
「太棒了,我最討厭打高爾夫球的男人了。」
詩史高興地說,
「真是太棒了。」
「讓我們盡情地墮落一下吧。白天喝點兒酒,再睡個午覺……」
在透聽來,詩史說的話好像是天外來音,簡直太美妙了。他無法相信那會是真的,
「能在那兒住嗎?」
透問道。詩史好像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可思議,她看了透一眼說,
「當然能住了。」
詩史微笑著,喝乾了杯子里的伏特加。
「不過你儘管空著手來就行了,需要的東西買就是了。」
詩史說完看了看錶,然後站起身來。
「我得走了。你慢慢喝,想吃什麼就點。」
「知道了。」
透努力不讓失望的神情流露出來,勉強笑了笑。
「拉芙尼」厚重的大門在詩史身後關上了,透突然又變成了一個人。
耕二早上陪由利打過網球之後,去給一個成績糟糕的女孩兒做家庭教師,午飯在女孩兒家裡吃了碗雞肉加雞蛋蓋飯。然後,他又和喜美子見面了。
最近一段時間,耕二和喜美子每星期見四次面,頻率很高。每次喜美子去上課的時候,他們都要見面,耕二不知道這是喜美子要求的結果還是自己的慾望使然。
但是他知道再這樣繼續下去事情會變糟。喜美子的要求直線上升,而自己的慾望也日甚一日。兩者終於在極限處相撞了,在這個極限處,要麼重生,要麼毀滅。
「耕二,你皮膚的氣味特好聞。」
喜美子把嘴唇貼在耕二的腿肚子上吻著,
「有一種年青的、芳香的味道。」
喜美子一邊說著一邊吻耕二的大腿、小腹、嘴唇……
「身上還沒有一塊多餘的東西。」
旅館的房間狹小,又沒有窗戶,在昏暗的房間里很難弄清是什麼時間了。
「多餘的東西?」
「比如脂肪啦、乳房等等……」
耕二有些吃驚,
「我都有啊。」
喜美子低頭看著朝天仰卧著的耕二,勉強同意說,
「就算是吧。」
「再說了,要是乳房算多餘的東西的話,我倒更喜歡你身上多餘的東西。」
耕二說著折起身,從後面抱住喜美子,一隻手裡抓住一個乳房。喜美子不禁笑出聲來,她撥開耕二的手,彎下腰拿起了背包,
「送你個禮物。」
邊說邊在背包里摸索著什麼。
原來是個手機。看到這個禮物,耕二不禁皺起了眉頭。
「拿著好嗎?」
喜美子有些擔心地望著耕二試探著問。
「為什麼?」
耕二沒好氣地說,連他自己也知道說話的口氣可能太沖了。耕二心裡的想法是,我怎麼能接受一個比自己大的裸體女人送的手機呢。
「為什麼?這樣我們聯繫不就方便了么?再說,現在的年輕人,誰沒有手機呀。」
這個女人怎麼能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有的耕二卻沒有,這自然有其原因。
「你就拿上吧。」
喜美子語氣強硬起來,
「跟別的女孩兒約會的時候把手機關了不就行了。」
這跟要不要手機又有什麼關係,耕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