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

搬了兩次家,之前的宿舍真的是前不著店後不著村的冷清凄涼。這一次總算是住在鬧區,離學校不遠又不愁吃穿的,感覺還不錯。有時候覺得煩或是想散散心,我常用走路的方式到附近的鄉公所前閑逛或到超商補貨。以前我很討厭走路,很累很沒意義。又因為身體不好也沒辦法跟同學打籃球或是拍網球。自從搬到這兒,我倒是以走路散步為樂。也正因為「走路」,我才會認識那一個在寒流來襲的夜晚還捧著一束花痴痴等待的男孩。2月14日,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節日,晚上約了三五好友一塊品酒聊天,現在我懶洋洋地窩在被子里睡覺,為晚上的狂歡而養精蓄銳。「鈴———」電話聲響,我慢慢伸手接電話:「……誰?」

「你老媽我啦———」聽到我媽洪亮的聲音我馬上坐好,她最在意我的作息不正常,聽見我惺松的睡音肯定又得念上幾句了。

「啊!媽喔———我正要出門去買飯啦!」趕快假裝很清醒的聲音。

「都晚上7點多了還沒吃飯喔,胃會弄壞。」

「呵呵———所以我現在要去買飯吃啦,不跟你說了啦,拜喔牎」

「呼———」還好沒事,不過被老媽一嚇,我的瞌睡蟲也都蒸發掉了。索性就出門尋找食物好了,收拾好自己後已經晚上8點多,披上哥哥送的超暖鵝毛雪衣走出去,我活像個雪球從住處滾出來嚇人。

應該沒有11攝氏度吧,好冷喔。今晚店家幾乎都沒有開門,不過,慶幸世界上還有便利商店這種糖果屋,晚餐就在7—11解決了。我買了熱奶茶和兩串黑輪果腹。

走出7—11,我本能似地走到宿舍邊鄉公所的長椅上坐下來。這裡只有我……嗯?不,還有一個男孩子捧場而已。

我低頭抽出冒著熱氣的黑輪,很溫暖。隔著兩條長椅坐著的那個男孩是在等人嗎?看他捧著一束白色的花,不知道等了多久。

已經11點了,熱奶茶變成冰冷的空罐。他要等的人還沒來,而我也必須走了。我循著宿舍走過去找垃圾桶丟空罐子。經過男孩身邊時,我隱約注意到他的表情和他的紅色外套。他一臉憂鬱卻不焦躁。長椅上的花是白百合,旁邊的禮物也是用白色包裝紙配上銀色緞帶,看起來很精緻。

「咚———」在垃圾掉進筒里的同時,我下意識地說:「加油喔……」啊,我在幹嘛啊,真是超級丟臉的。跟陌生人說什麼傻話啊,得趕快飛離現場才好。

在轉身後的第二秒,我竟然得到他的回應:「謝謝……」聲音很好聽。沒有回頭,我離開男孩的時候是帶著微笑的。像是兩個寂寞的人給彼此的鼓勵。

與死黨聚會,我喝到爛醉,隔天醒來頭痛得不得了,只好把茶泡得極濃極苦來解酒。

回到家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我把摩托車停好,走到路口的便利商店買熱奶茶來喝。熱奶茶?一個回頭想起了昨夜的男孩。白色百合跟精緻禮物還好好地坐在長椅上,一件紅色外套披在長椅邊。媽啊———他還沒走?

拿了一瓶最熱的奶茶,希望它可以把宿醉趕走。

「小姐,你要結賬嗎?」店員問。

「喔,是……我再拿一瓶好了。」出了7—11,我兩隻手各拿一瓶熱奶茶。

大概是酒還沒醒,我竟然走到距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熱奶茶牎請你喝。」我把手中的熱奶茶丟過去,他一把接住還一臉疑惑。

「你還沒走?」打開自己的熱奶茶,我半提醒地說著。他恍然大悟:「是你啊……是啊,還沒走。」他把玩著手中的熱奶茶,訕訕地笑著。

「你是說你整晚沒睡?」我藉此好好看他的模樣。

他眼睛的弧度彷彿天生適合笑容。內雙眼皮展示出來的笑容,好像比單眼皮快樂一點比雙眼皮憂鬱一點。頭髮的長度跟造型應該是屬於瀧澤秀明那一型的,可惜被強風吹襲了一整晚,好像也帥氣不起來。鼻子蠻挺的,嘴巴的形狀也很好看。總分算起來沒有90分也有85分。

「嗯,謝謝你的奶茶。不然,我大概會渴死吧。」他苦笑。

「你都沒離開過?你也沒吃飯嘍?」我驚訝地說。

「你好像一直看著那棟大樓,她住在那裡嗎?」我握著手中的熱奶茶,小心翼翼地問。

「嗯……不過,她好像不在。」

「那你還等?我還以為你跟她約好了呢。」提高了聲調,我覺得不可思議。

「有……她跟我有約。」語畢,好一陣沉默沒有再說話。

忽然感到自己很失禮。「我幫你去買便當吧牎要不,街口那邊的水煎包很好吃喔牎怎麼樣?」我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想補救些什麼,為我的失禮。

他笑著搖搖頭說:「不餓。你呢?吃了沒?你還沒回家嗎?」「是啊牎我跟幾個同學聊天喝酒一晚上,頭還痛著咧牎啊,你還是得吃。我去買水煎包牎」我顧不得他的反對,飛也似地跑開了。

「喂牎錢我出吧———你也買一些。」他喊住我,丟了一張100元給我。我笑著揮揮手便跑到街口去了。

拎著還熱呼呼的水煎包走回去找他。他不見了,一地的白百合,風一吹散亂四處。我呆站在長椅前面,好一會。

那一天之後,我沒有再看見那個穿紅外套的男孩。

遭遇冒失鬼

遇上那個男孩的事沒跟別人提過,我幾乎以為那是我宿醉未醒時的夢。之後也沒機會跟誰提起我就病倒了,估計是那個晚上著涼的關係。

我燒得正厲害,原本想熬到朋友送晚餐時再去醫院,但總覺得現在不去可能活不過晚上。下意識地穿上白色雪衣,我步履蹣跚地走出了住處。天空正下著雨,我站在門口發了好一會愣。心一橫,戴上外套附的帽子把自己裹得死緊,一步一步走到省道上的診所去看病。

身子向來很糟糕,抵抗力弱,免不了又挨醫生一頓罵。醫生要我在回家的路上不斷默念要多喝溫開水之類的蠢話,也不知道是燒壞了腦袋還是怎麼著,我竟也照做。

「要多喝溫開水……不能吃冰的,不能吃炸的……」鐵門因為不好關,我總是用力甩上。忽然看到有個人影要進來,我一轉身就被門撞到頭,跌坐在地上,腦筋一片空白,很多金絲雀在腦袋四周飛。

「抱歉。我沒帶鑰匙……啊,你怎麼了?怎麼坐在地上?」很明顯地,他沒看到我為了他這個冒失鬼加重病情。

「×的,下次要進來早點說。」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我摸著額頭撿起藥包再緩緩爬起來,無視於他的攙扶。

五樓到了,我走出電梯,不理他。

「喂……下次撐把傘吧。要不然感冒怎麼也好不了。還有啊,別再坐到地上去啦牎」他揮揮手上的藥包,頑皮地笑了笑,原來他也去拿葯,一直走在我身後。電梯門很快地就關上了。

「……現在是怎樣啊?」呆站在電梯前面,我看到電梯停在四樓。這個死人頭竟然住我樓下。好無力喔。

算了,希望我以後不會碰到他。

「鈴———」才吃完葯沒多久,門鈴又響了,我把「退熱貼」貼在額頭上,幾乎是爬到門口。

「哪位?」我怎麼也沒想到是剛才那個冒失鬼。

「嗨———多買了一罐熱奶茶。我女朋友不喝熱奶茶,送給你這個病人喝。」他把熱奶茶塞到我手上。

「你女朋友是誰?你幹嘛送我喝?你不也去拿葯?不過你不吃藥,好像也死不了……」撐在門邊,我燒得有點糊塗。

「我女朋友就是住你樓下的芳鄰嘍牎反正你也不認識牎」不知是病入膏肓還是怎樣,我覺得我遇到惡魔。

「懶得理你。」我沒好氣地說。

「送你喝奶茶,是想說你剛才為了我撞到額頭,現在都要用沙隆巴斯貼起來了,蠻可憐的嘛。」他笑得有點邪惡。

「這是貼退燒的,沒常識。」什麼嘛,原來他根本就知道我被他害得頭撞了包,唔,不想跟這人說下去。

「奶茶還你,我不要。」扔熱奶茶回去給他,關上門。

今天真倒霉,遇上一個討厭鬼。哪天我一定要問問住樓下的怡君,看是誰的男朋友,真討厭牎

怡君,她有著一張白白凈凈的瓜子臉,五官端正。她的異性緣極佳,身邊常常不乏追求者。

一整個星期沒有去學校上課。爾後大病初癒的我,蹦蹦跳跳地去學校上課。

課堂上一邊擤鼻涕一邊咳嗽的梅芬,是我的好友。都是我傳染給她的,可憐的梅芬。

「你還好吧?」我跟隔壁桌的怡君借面巾紙給她,偶然瞥到怡君身邊有個男生趴在桌上睡覺。

「給你牎喂,怡君旁邊的是?」我問梅芬。

「喔,好像是她男朋友喔……」梅芬說完擤了擤鼻涕,很嚴重的樣子。

「喔———我知道了。就是在台中的那一個?」怡君有個在台中的男朋友,因為沒錢,不能常常來看她。

那人伸了個懶腰,餘光掃到我。我馬上失口大叫一聲,是那個冒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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