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

忽然有一個怪念頭,實在是很怪,所以將這個本子帶了出來,因為這個本子比較大,比較厚,比較像是一本書。對了,這個怪念頭就是我想寫很多字,像寫本書一樣。

現在我獨坐在河北省易縣的小旅館內,俯在桌邊,苦思冥想,奮筆疾書,煞有介事。來到這裡要拍一部戲,卻更覺得是來爭一份名利,所以坐下來寫,好讓自己暫時忘掉那些糟糕的想法,因為這些想法實在是很糟糕,實在是太像我愈發熟悉的那些想法了,雖然有些許揮之不去的味道,可還是要揮一揮衣袖。

這下面的文字是萌發在十七樓的陽台上的,所以我稱之為「十七樓的幻想」,這與十八層地獄並無直接的關聯,雖然我常將「誤人子弟要下十九層地獄」這樣的話掛在嘴邊,這次是在十七層的高處,卻想著可別亂想了,十八層並不是很低,就像十七樓也不是很高一樣,所以如果亂寫恐怕也是一種「誤人」吧!不住十九也會住它個十八左右(住到十七也夠嗆)。

我住在一群白色的大廈間的一幢白色大廈的十七樓上,陽台朝向正北,向左偏點頭,就可以看到西北,西北方向是北京的西山。這一日,是黃昏,夏日的黃昏,還記得嗎?我記得我常說是黃昏了,有些時候會說是傍晚,還有些時候會不說。

我站在十七樓的昏黃之中,望向西山,日頭已經疲倦,斜倚在山邊,將我眼前的世界染成金色,我望得很遠,忽然覺得心中湧起萬千愁緒,莫名。記得徐志摩說他最愛「愁」這個字,這倒不是因為他是個詩人,或是詩人愛發愁,他說「愁」這個字很美,一個「秋」,一顆「心」。現在不是夏,不是秋,天很暖,沒有風,一切都很靜止,動的世界在這一瞬息我都沒看到,只是呆望著,任憑著靜止蔓延,甚至這靜止令我衝動起來,衝動得很想能振翅高飛。身後的愛人走到近旁,我望了她一眼,拉了拉她的手,很想對她說些什麼,想告訴她我心裡現在多少的愁緒在涌動,又想告訴她我靜靜地站在這想著去飛。

於是我說:「天快黑了,餓嗎?」她搖了搖頭,我又說:「我愛你。」她吻了一下我,我鼓足勇氣再說:「我想寫本書。」

我仍然在易縣,河北給我的印象最好別是從易縣建立,因為這裡的塵土太厲害,尤其是拍攝景地,遍地是黃土,風起時有點昏天黑地的勁頭,即便是小風,也會捲起一層黃煙,加之頭頂的烈日,很有些美國西部片的味道。

二○○一年六月十四日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