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深圳

初來深圳。

我寫過一首詩,叫《輕語咖啡》——咖啡,香啊,

輕語,美啊。

有咖啡的夜裡,

即便是沒有輕語。

也不會寂寞。

有輕語的白天,

即便是沒有咖啡,

也香。我是一個維特少年。

你還好嗎?

輕語著的美麗的人兒?

不好——整夜的咖啡,

速溶或者不加糖的黑咖啡。

懶惰的喝著那無味道牛奶,

撕開包裝狂飲到舌頭開始麻木,

還泛著白色的苔。那你幹嗎不去飲美味的玉米粥,

我的輕語著的咖啡小人兒?!

你可知道在大山裡頭,

高高的火塘,

一百年從沒斷火。

新摘的玉米,

由美姐姐整夜熬成。我們為什麼見人就笑?

我們為什麼謙卑,

不敢抬頭?

因為大人累了,

孩子怕了,

因為我們年少無奈,

無奈叫我們疲倦;

疲倦,

疲倦叫我們失望。

失望,

失望叫我們浮躁。

你還好嗎?

輕語著的咖啡美人兒,

可願意跟著我去?瀟洒!

走出生活的籬笆!

再不把昨日牽掛。

今夜即將過去,

陽光停在明天。

再見吧,都城!

再見吧,夜晚!

再見吧,虛榮和野心,

再見吧,輕語咖啡我父母第一次嘗試來深圳是在1984年6月,當時他們在廣州度蜜月,很累,錢也快花光了。但是,還是買了來深圳的火車票。

可是,臨上火車的時候卻發現車票忘記帶了——我媽媽這個忘事鬼把它們忘到旅館的床上了。

自然,那一次沒有成行。

事後我爸媽回憶說:如果那一次成行,一定不會再回到內地了!因為那時候深圳才剛剛開發,非常需要人才。那個時候還沒有我。

唉,這件事一拖,就是十五六年啊!

好了,就說說2000年的1月19日吧……

那一天天氣很陰冷,我們大包小包的搬家。工人們抱怨說:上當啦!因為我們的「包」很重,大多都是書!臨走的時候,我好像覺得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就做了一個「東南西北」的遊戲,我打開最後的結果,卻是:餓死東南!

嗯?我們這一次不是去東南方嗎?!

那個時候我們的經濟的確出現了一定困難,會不會到了「餓死」或者像法布爾小的時候那樣,父母有一天突然就沒有了錢供他讀書!

忙了一天,終於一切搞定。

但是,我的困惑仍如滿天烏雲……

讓他作為最初的光明和形象,來呈現在我的眼前。讓他的眼光成為我覺醒的靈魂最初的歡躍。讓我自我的返回成為向他立地的皈依(泰戈爾語)。

我的皈依,我的皈依呢?!

呵呵。

記得剛來深圳的那天,天氣很冷。

陌生的城市。

我家住在特力大廈的高層,這所大廈有漂亮的藍寶石一樣的幕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除了地王大廈的雙子塔在椽子對面獨自突兀,整座城市,彷彿都在我們的腳底下了。

記得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小雨。

小雨中依稀可以看見的還有大頭山的山嶺,山上的翠竹把山坡染成翠綠,青翠欲滴。想不到的風景啊!

窗子下面是美麗的洪湖公園,碧綠的草地上散落著三四個湖泊,如明鏡般碎了,散落一地……湖裡面隱約可見的有茂盛的植物。

那是冬天仍然開花的微紫的睡蓮。

白鷺成群地飛過我家窗子,然後又遊戲一樣地向湖的中心衝去。好大的風車,在湖邊還魂似的轉動。

好優雅、好抒情寫意的城市!

鋼筋水泥之間,彷彿這裡有了人情的味道。

我的爸爸,還真的會買房子。

我兀自笑了幾聲,然後就收了臉。我畢竟對這一切感到突兀,感到陌生。

窗外雨中,閃爍著一片片的燈海,地王的塔頂上,一束束的探照燈非常強烈地在這些燈海的上空掠過,彷彿標明了霸道:地王不受任何人的侵犯!

晚上,我怎麼也睡不著。

偷眼看去,爸爸媽媽已經睡熟了,大概是白天搬家太累了吧。我一個人爬了起來,撩開窗帘的一角,把眼睛緊緊地貼在玻璃窗上……

凝望。

此刻,城市非常安靜,就連路上的車燈,也稀疏起來。不知怎麼的我就想起了鄉下,想起了我的小學校還有遙遠的夢中的鄉下的法布爾的小時候的生活……呵呵。

我總是苦笑,我總是在離開一個喜歡的人或者喜歡的地方的時候,非常的傷感。想哭的感覺,使我格外難受。

我感到渾身酸痛,有一種感冒初期的不對勁,鼻子酸酸的,半通半堵。

我真想哭。

我的眼淚在眼中打轉,但是,我卻沒有哭出來。

啊啊,我不想你離開我,我真的不想……

有一種酸楚。

蔓延開來。

這種酸楚,是小的時候離開家鄉的時候所沒有的。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不會酸楚。我的靈感,我的痛,都在這酸楚中慢慢冒出。

忽然,有一種很想寫詩的感覺。

但是,卻寫不出。

我只好靜靜地坐在黑夜中,一個人思考。

思考的時候,我總喜歡和別人比較,有的時候,比較是一種得意,一種享受,而更多的時候,比較則是可以在比較中很明白地得出我現在處境的結論的。

我一直保持這種比較型的思索和判斷事物的習慣,直到得出最後的結論。

也許,那一天,我僅僅是在用別人的故事來回憶和祭奠我的剛剛死去的生活……

早已經熟悉了的小學校,陽光普照的草地。

校園外的很寫意的農田,荔枝林,池塘還有芭蕉,香蕉。下雨的早晨。

汪芊州,晏蓉蓉……

趙家莊村頭的大榕樹,我的「土著小男孩嚮導」,龍灣的碼頭,荒了的土地,江,水,大橋和小橋……晚上花廠里繁星般的燈……以及所有的南方珠三角正在開發中的特殊的鄉村生活……

哦,最後,還有滑冰場,

楊鈺瑩的甜美卻也有些憂鬱的歌。我的記憶,最後定格在法布爾。

他小時候的生活,彷彿和我現在的生活融為一體……

我簡直就難以分辨,哪些是他所經歷的,哪些是我經歷的,哪些又是我的思緒把這兩種生活混合成了一體的幻想。

依稀記得……

對了,他曾經這麼說……

「有時候,在晚上,當我們都坐在火爐邊的時候,她(祖母)就會常常講一些狼的故事給我們聽。我很想見一見這匹狼,這位在一切故事裡使人心驚肉跳的英雄,可是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一次。

」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從來沒有對昆蟲產生過絲毫的興趣和好感。關於我的外祖父,我不大知道,我只知道他曾經歷過相當苦難的日子。我敢說,如果要說他曾經和昆蟲發生過關係的話,那就是他曾一腳把它踩死。

「外祖母是不識字的文盲,每天為瑣碎的家務所累,沒有什麼閑情雅緻去欣賞一些風花雪月的故事,對於科學或昆蟲當然更不會產生興趣。當她蹲在水龍頭下洗菜的時候,偶爾會發現菜葉上有一條毛蟲,她會立刻把這又討厭又可惡的東西打掉。

」另外一次是在黑夜的樹林里,有一種斷斷續續的叮噹聲大大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這種聲音顯得分外優美而柔和。在寂靜的夜裡,是誰在發出這種聲音?是不是巢里的小鳥在叫?還是小蟲子們在開演唱會呢?

「哦,我們快去看看吧,那很可能是一隻狼。狼的確是在這種時候出聲的,同行的人對我說,我們一起走,但不要走得太遠,聲音就是從那一堆黑沉沉的木頭後面發出來的。」

我從記憶中找出書來,在黑暗中讀——

「我(法布爾)站在那裡守候了許多時候,什麼也沒有。後來樹林中發出一個輕微的響聲,彷彿是誰動了一下,接著那叮噹聲也消失了。第二天,第三天,我再去守候,不發現真相決不罷休。我這種不屈不撓的精神終於獲得了回報。嘿!終於抓到它了,這一個音樂家已經在我的股掌之間了。

」它不是一隻鳥,而是一隻蚱蜢,我的同伴曾告訴我它的後腿非常鮮美……可是,忽然惡運又降臨了:飢餓威脅著我們一家。父母再也沒有錢供我念書了。

「我不得不離開學校。生命幾乎變得像地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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