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了賊船下不來

龍湖開發區,正濃公司。快到中午了,總經理李正義還在和飛鵬的來人磨嘴皮子……

一上午基本上就幹了這件事,今天並未像兩家預計的那樣實現雙贏,而且是比較強勢的飛鵬公司吃了個大虧。這話就不好說了,李正義也覺得自己的身份因為這事一下子掉價了。原本林總親自邀約,現在倒好,副總級別的也不來了,直接來了個小秘書。偏偏這個女秘書要比經理還難斗,到公司開門見山就指責李正義違反約定,私自向景區和火車站供貨,說話很大聲,像吵架……公司里不少職員都看見了,那架勢就像犯了男女之間的錯誤,被人打上門了似的。

李正義那個冤呀,真的很冤,根本懵然無知,還是閆副總打電話來,他才知道景區出了自己公司大批量的貨。景區和車站兩個市場不是他不想要,不想供貨,而是想來想去,自己根本要不得。前頭惹不起飛鵬,後面控制不了帥朗這幫人,與其夾在中間被人詬病,倒不如揀家強勢的得點兒實惠,於是把這幫人賣了個好價錢。畢竟那塊市場依李正義看,飛鵬肯定不會放手,就是自己也未必坐得住庄,何況這幫社會閑散人員?

可沒想到,還是棋錯一著,突兀出現的貨源把兩家的聯盟部署打亂了,飛鵬的李秘書帶著辦公室主任,上門純粹就是質問來了。李正義又賠笑臉,又賠好話,細細分析,這夥人手裡肯定沒有什麼貨源,頂多就是前段時間有點存貨,充其量也不過是剛離職的杜玉芬從什麼地方調了點兒,成不了氣候……談話期間,景區、火車站兩撥人的消息漸明之後,李秘書舒了口氣,言語不那麼咄咄逼人了,不過轉眼又開始旁敲側擊暗示了。什麼暗示呢?很簡單,你無法履約,或者故意不控制貨源,就別怪我們違約了。

這點敲到了正濃的痛處,共享渠道就是想借用飛鵬遍及全省的銷售網路擴大正濃百味系列的銷量。前一日首批兩萬件剛出貨,貨款都沒回收呢,這要是出點兒問題,甭說人家故意拖欠,就是拖延一段時間也受不了……無奈之下,李正義又給李秘書作了若干項分析以及控制貨源的保證,好話說了一籮筐,笑臉賠了一上午,總算把這半天給撐下來了。

磨到中午,李正義盛情邀約李秘書留下來吃頓便飯。不料飛鵬這兩位很有那種咱業大看不起正濃小家的氣魄,飯都沒吃,告辭就走。平時好歹有個八面玲瓏的杜玉芬支應這樣的場合,今兒可沒人了,李正義親自賠著笑臉,把兩位送出來,摁電梯,直下門廳。

出了門廳,看這兩位臉色實在不好,李正義又賭咒發誓地說:「李秘書,請您一定轉告林總,對於我們兩家的這次合作,我是一百個誠心實意,怎麼可能做手腳呢?就是做手腳,也不能把幾十萬貨款交到你們手上再做手腳,那不是找不自在不是?我們現在中州市區出貨每天不到一萬件,就那麼幾個批發商,地市級分銷網路根本沒有貴公司那麼健全,你們隨便都可以查得到……至於帥朗那伙人,千萬別把他們當回事,他們撐不了幾天……您放心,因為這事,我把我們公司的副總都辭了,這難道還不是誠意?」

「那就這樣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啊,你們正濃如果還是放任自流,控制不住貨源,那就別怪我們違約了……」李秘書回頭很不客氣地說了一句,警鐘給敲在前頭了。

沒辦法,落後就要挨打,公司小了就要挨罵,錢沒人家厚實,腰桿自然也沒有人家硬。李正義想想那兩萬件貨,幾十萬的貨款還沒有到賬,這腰桿是無論如何也挺不直了,正要低三下四再來一句,不料話到嘴邊,嘴唇哆嗦了一下,緊張得話和口水全咽回去了。

李秘書也被噎了一下,回頭很不懷好意地盯了李正義一眼,又和辦公室主任交換著眼神。

意外,出意外了。很意外地來了個人,芙蓉面、楊柳腰,未聞其聲先聽笑,笑著招著手就上來了,笑吟吟地打著招呼:「李總,好巧啊……你這人怎麼這樣?請你吃飯吧,你還推辭,敢情是又泡上美女啦?喲,這位是?很面熟哦……」

李正義挺胸、縮腹,看著來人緊張了,心裡暗道要壞事。

正是杜玉芬。李正義倒不是怕這女人,而是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在這個場合出現。李正義一緊張,倒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反倒是杜玉芬落落大方地站在三個人面前,有點詫異地看著李秘書,那眼神就像小三看正房那般不屑。而李秘書呢,也像正房看小三那般仇視。

故意,絕對是故意,李正義暗罵道。

故意,當然是故意,李秘書自然認識這位正濃的前副總,免不了要懷疑李正義和杜玉芬有故意做戲的成分。就杜玉芬現在這打扮,對襟小白坎肩、水綠花花的長裙,媚眼亂飛,就像和誰來私會了一樣,不懷疑他們之間有貓膩都不可能,這哪像前一天被人從副總位置上給捋了?

而杜玉芬呢,也像故意顯擺似的,挺了挺胸,這胸可比李秘書那胸豐滿多了。挺胸之後,杜玉芬又故意甩了把肩上的愛馬仕女包,雙手叉在胸前,露著很白的胳膊,幾分睥睨之色,上上下下打量著一身工裝的李秘書,那眼神很玩味,幾眼之後,嘴角一翹笑了笑。

女人的天敵就是其他女人,這話不假。男人估計看不懂女人之間的對決,那是在眼神上、在裝扮上、在氣質上,兩廂一比,穿著工裝、既古板又有點呆板的李秘書可要比花枝招展、有備而來的杜玉芬遜色不少,這玩味的眼神都透出不屑了。

得,老妞把小妞逗著了,不管於公於私,都受了點兒刺激,李秘書剜了杜玉芬一眼,一扭頭,和辦公室主任抬步就走。那步子走得氣憤不已,聲音倍兒響倍兒重,一聲一聲敲得李正義有點心虛。兩個人上車再見也不說,開車就走,連上前招手的李正義也不理會。

車走了,李正義好容易一上午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他回頭盯著狀似在看笑話的杜玉芬,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表情猙獰,嚇得杜玉芬後退了一步,就聽這位惱羞成怒地指著杜玉芬質問道:「你成心是不是?」

「是啊,我是誠心誠意請你吃飯,還準備來給你結算餘下的貨款……李正義,別嚇唬人啊,你敢說不要,我就敢再不登你的門。」杜玉芬提高了聲音,針鋒相對頂了一句。

她一叫囂,李正義無名火起,正要爭辯一句什麼,不料眼睛餘光掃到了杜玉芬的那輛紅車。車廂里那人伸出腦袋來,一臉痞相挑釁地盯著他,撩撥小妞一般「吁」的一聲吹了個口哨。一下子撩得李正義沒脾氣了,他咽了口氣,也不提要錢的事了,轉身就走,回頭撂了句話:「你等著啊杜玉芬,咱們的事沒完。」

「當然沒完,這才剛開始……想完我還不跟你完呢!」杜玉芬回敬了他一句。

這一句刺激得李正義臉上真掛不住了,下班時分,寫字樓里各公司的人三三兩兩從門廳出來,都好奇地看著他們。李正義可沒有當街和女人爭辯的本事,掉頭就走,臉早氣得一片煞白。

掃興吧?很掃興,不但李正義很掃興,連杜玉芬也有同樣的感覺。回頭再看自己奮鬥了幾年的公司,從當初的兩間辦公室發展到現在租住兩層樓了,而自己卻在一天之內成了白身空人,免不了讓出了口氣的杜玉芬有點失落之意。就像看到事業蒸蒸日上的公司,而自己作為曾經的一員卻不再參與其中一樣,那份失業帶來的失落是那麼複雜和不可名狀,更何況還是因為莫須有的過錯。

杜玉芬默默地回到車邊,帥朗給她開著門,把她讓到副駕座上。看著杜玉芬有些不高興,帥朗發動著車安慰道:「怎麼了杜姐,等了兩小時才等了個巧合,你該高興才對呀。看把這孫子氣得……整這種人,耳光拳腳輕了點兒,得整得他哭不出淚來才成。」

「哎,算了,好歹我在這公司里也幹了有些年頭了……給大家留的印象本來不錯,回頭大家不能把我當潑婦看吧?」杜玉芬道。帥朗駕車上了街面,嘿嘿笑著,關切地問了一句:「這倒是……那你怎麼這樣?高興點兒嘛……」

「我都失業了,能高興得起來嗎?還好你們倆沒有同時坑我啊,要是失業了再賠上一筆錢,現在我估計得在世紀商廈樓頂上考慮是不是該往下跳了……」杜玉芬自嘲了一句。原本她就是自嘲,說著心裡的鬱悶,不料這話帥朗不以為然了,笑道:「習慣了就沒事了,要擱你這麼說,我早該往下跳好幾回了……現在我和別人都顛倒了,別人暫時失業,我是經常性失業,就業反而是暫時的……嘿嘿……哎,對了,他說什麼了?我怎麼看著他像不服氣似的?」

「他說這事跟我沒完。」杜玉芬笑了笑,嘆著氣說。

「這種話都是充臉面的話,有人這麼說,你得噎他、嗆他、憋死他……他要這麼嚇唬人,你給他來一句:嚇唬老娘是吧?你活得不耐煩了,老娘找幾個男人滅了你,都不用花錢……」

帥朗故作正色,說著歪話。聽著帥朗學著潑婦的尖聲罵街,杜玉芬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一笑之後感到話里不對勁,回頭「啪」的一巴掌扇在帥朗腦後,叱道:「你剛才說什麼?」

「你看你,又多想了吧?我就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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