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奪「站」進行時

岳山寺景區,這地方稍偏。老皮和小皮送完了貨,有點鬱悶。小皮知曉舅舅的心思,前一天還賣得好好的,眨眼就成了搭配白送的貨了,實在是那個……那個臉上有點掛不住,而且帥朗轉眼投向了正濃的懷抱,用老皮的話說,是被那個騷婆娘把魂勾走咧,魂勾走了也罷,要是人也走了,那這攤子自己可撐不起來了。

說實話,老皮是對渥爾瑪的前景擔憂,畢竟是自己和廠里簽下的代理協議,這關係到以後很長時間的發展。真讓帥朗這麼胡搞瞎搞,量倒是上去了,只不過最終怎麼走、能走多遠,還真讓老皮搞不清方向。

老皮坐下來歇口氣的工夫,看著飛鵬飲業倆小伙滿頭大汗沒送出去幾件貨,又覺得有點可笑,笑著打了個招呼,那倆人沒理會,鑽進車裡估計是等總部的指揮。這事老皮知道,其實前一天晚上收工後,早和這干攤主串聯了,以帥朗那張煽風點火的嘴巴,忽悠這些攤主共同抵制價高、服務惡劣、現貨現結的飛鵬飲業自然是容易得緊,更何況還有白送渥爾瑪的優惠。

不管怎麼說吧,把個大牌擠得進不來市場,上不了貨,總還是有成就感的,看著飛鵬批發商的送貨車,小皮嘿嘿笑著指著,小聲說道:「舅,你瞧,他們也有夾尾巴的時候啊。」

「笑,笑個啥呀,說不定哪天,就得咱夾尾巴了。」老皮憂心忡忡地說。

「啥意思?」

「哎呀,你說現在賣百事、統一、百味啥的,咱這貨可咋辦,再咋說,量可滑了好多……」

「這個呀,沒事,我覺得帥朗說得有道理啊,他昨晚說了。」

「他說啥了,我咋不知道?」

「他說小女人傍個大款才好活,小牌子傍個大牌才好做。」

「呵呵……哎,就怕他做著做著不要小牌子啦,誰不是往高處走呀……」老皮嘆了一句,無限惋惜。一夕之間也有很啟示,最大的啟示是發現,渥爾瑪這個小牌子恐怕拴不住帥朗,帥朗之所以接下來,之所以連代理權都不在乎,或許根本沒把渥爾瑪這個牌子放在眼裡……

十件、八件、十五件,成箱成摞的飲料製品從百事、從統一標誌的貨廂車上搬下來,次第向攤位上送著。暢懷亭周邊同樣是熱熱鬧鬧,飛鵬公司雖然調整策略了,可沒料到有如此巨變,又是手忙腳亂。兩個推銷員早已經習慣了報出名號就接受別人恭維巴結,哪裡見過這種十幾號人搶著給攤主送貨的事,倆人傻眼了,等清醒過來也準備去和攤主們套套近乎時,卻不料出問題了。有位奇胖無比的男人找茬來了,愣說飛鵬的貨廂車蹭了他的車,而所謂被蹭的那輛小貨廂車已經是多少年前的破車了,滿車泥跡劃痕,比市政的清廁車還糟糕。倆銷售員不服氣,爭辯了幾句,那胖子揪著一位銷售員的領子,湊得很近,唾沫星子飛濺著恐嚇道:蹭了大爺的車,還耍橫是吧?

是程拐,這貨還有欺軟怕硬的優秀品質,說著話一招手,呼啦啦圍攏過來十幾個人,幫腔的、看笑話的、湊熱鬧的,把倆人圍住,倒沒訛,非讓倆人道歉,鞠躬認錯,然後立馬滾蛋……對了,那大胖子詐唬著,看見沒,我兄弟幾十號人,再看見你在我車邊晃悠,見一次揍一次……

優勢一般是向爛人、橫人、壞人以及有錢人一方傾斜的,今天飛鵬派來這兩位,在圍攻下成弱勢群體了。明知道是賣渥爾瑪的和正濃飲業的送貨員搗亂,可勢孤力薄,還真惹不起這幫爛人,他們囁嚅著道了個歉,被人七手八腳摁著給那奸笑的胖子鞠了一躬,在眾人的鬨笑中落荒而逃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形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惡化了。過了這麼久,現場指揮的葉育民才明白又跳進坑裡了,而且今天的坑比昨天的攔路還要狠。自己公司來了三輛貨櫃車、四輛小貨廂車,連一百件都沒有送出去,一線產品本身利潤就薄,今天的人工、油耗、過路費算上全搭進去,賠大發了。

公司大了,賠點兒賺點兒倒可以不在乎。沒過多大一會兒,派向各景點甩貨的四輛小貨廂車陸續回來了,一說詳細情況,貨沒送出去不說,暢懷亭景區連送貨員都差點兒被揍一頓。這下子讓憋了一清早的葉育民有點出離憤怒了,特別是不遠處正濃那些送貨的調戲加挑釁地吹口哨、做鬼臉的動作,他幾次忍不住想找正濃飲業的那幾位理論一番,好在被趕到現場的秦苒按住了。

即便按捺住了,有點血氣方剛的葉育民也有點不服氣,倆人在車旁商議的工夫,憤憤地給秦助理講著早上發生的事:「這純粹是又給咱們挖了個坑,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用的還是威脅、恐嚇的下三濫手段,暢懷亭景區差點兒把咱們的人打了,再這麼下去,秦助理,黃河景區咱們一瓶飲料也賣不出去了。」

「市場不是誰家的後院,沒有掌握渥爾瑪和正濃聯手的消息,能怨誰呀?」秦苒訓斥了一句,連打壓帶激將道,「你就是衝上去和人家打一架,能解決問題嗎?對呀,你也知道這是給你挖的坑,還準備跳進去再把自己埋了。」

說到這兒,好歹讓葉育民清醒了幾分,悻悻然無言以對了。現在不管什麼市場,同質化競爭都很嚴重,除了正當的競爭方式,還有很多非正當的競爭手段,挖你牆腳、捅你價格、造你的謠、收買你的客戶、要不給你的經營製造人為困難,這些事做過銷售的都經歷過。葉育民也算在這個市場摸爬滾打數年的人了,從來沒有感覺如此窩火,渾身是勁就是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使的那種窩火。

好歹舒了口悶氣,葉育民無奈地說:「秦助理,現在怎麼辦?還想著今天一鼓作氣拿下黃河景區,結果被人家一鼓作氣端乾淨了,貨出不去,咱們今天的日銷賬不但一分未進,還得倒貼好幾千……你說讓我這市場部主管怎麼向經理交代,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幹的這些事……」

「馬上就知道了。」秦苒莫名其妙說了一句,眼光看著出口的方向,葉育民側過臉,也恰恰看到了來車。

一輛紅色豐田,倆人略帶詫異地互視了一眼,這是正濃飲業當家花旦的座駕。分屬兩個陣營的競爭對手對於對方都熟稔得緊,這位杜玉芬是個能人,據說是信用社買斷工齡的職工,離職後就靠倒騰煙酒副食還真成了點兒氣候。不知道怎麼被李正義發掘到了這個人才,領到飲料行業後,既熟諳市場又有了貨源保障,沒過幾年,杜玉芬在這行當里還真小有名氣。

不過女人只要有點名氣,都容易讓人往很陰暗的角度想。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一位成功的男人背後有一位偉大的女人;那麼一位成功的女人背後,肯定就要有很多位男人了。何況這又是一位美女,一位大齡單身的美女,多少讓人免不了這方面的猜測,傳說李正義有一半企業是靠這個女人拉回來的,這事呀,讓人不往歪處想都不行。

葉育民就沒往好處想,看著車停,人下來,貌似慰問地和正濃的送貨員打著招呼,回頭笑吟吟地朝秦苒走過來。葉育民呸了口,罵了句:「騷貨……肯定就是這騷貨搗的鬼。」

「判斷正確,不過你用這個稱呼可夠噁心的啊。」秦苒小聲說了句,剜了葉育民一眼。

清晨薄暮、朝陽將起,金暉里的女人帶著幾分得意、驕傲,款款蓮步、娉娉婷婷走著,站在車前的秦苒和葉育民不動聲色地看著。只待杜玉芬走到倆人面前,都沒給這位競爭對手的女人一個好臉色,話也沒說,只是帶著幾分忿意盯著。

有時候公司之間的競爭很微妙,潛移默化中會轉化成雙方員工之間的仇視,儘管雙方並沒有什麼嫌隙,也會有這種仇視的現象。此時好像就是這種情況,如果正濃的系列產品在景區全線上架,那沒準兒就是面前這位女人作了手腳,沒準兒昨天的事都和她有關,這搶人飯碗斷人財路的事,豈能不換來對方仇視的眼神。

「秦助理,還有這位葉主管,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吧,市場不是誰家的後院,不姓林、不姓秦、也不姓葉,誰搶到就是誰的,誰坐得穩就是誰的……這好像是林總的格言,對吧?」杜玉芬開口了,笑著問兩位,掩飾不住言語中的得意。這也足夠她得意了,百事進中州也有數年光景了,市場做得不大不小,處處都是別家的陪襯,終於有這麼一次唱主角的機會了,豈能沒有幾分得意之色。

「坐穩?呵呵,用不了一周,你們哪兒來的,照樣回哪兒,大不了大家撕破臉皮干一場,我們降下五毛錢,你們就得全部滾蛋……」葉育民惡言惡聲說道。

「是嗎?」杜玉芬眉毛一挑,刺激道,「好像這事你說了不算吧?」

「你……」葉育民指著杜玉芬,氣結了一下,未出口的惡言被秦苒擋住了。秦苒沒好氣地打發道:「杜經理,您請便啊,想道歉已經遲了,想看笑話還早了點兒,想打一仗你們回去等著吧,用這種辦法從我們手裡搶份額,你真覺得自己高枕無憂了?」

不卑不亢很有氣勢,作為一線品牌的經營者,這份自信還是有的,各代理商的競爭行話里都叫「打一仗」,秦苒這麼說倒不是危言聳聽,已經發展到這步了,恐怕這事無法善了。不料杜玉芬似乎已經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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