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的衍生

家畜展人人都可以來,即便是超驗主義者也不例外;於我而言,我更感興趣的是那些人,而不是牲口。我盼著再次見到那些熟悉的老面孔,儘管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在我看來,他們就代表著米德爾塞克斯的鄉村,對這片土地而言,白人算得上土生土長的也就只有他們了。這些人淳樸自然,他們的衣服不是太黑,鞋子不算太亮,他們從來不戴手套把自己的手給遮起來。無可否認,光臨我們盛會的有些奇奇怪怪的人物,但是來了的,我們都歡迎。我肯定又會遇上那個弱智而又古怪的傢伙,他一般說來應該身體也比較弱吧,這傢伙喜歡拄一根彎彎曲曲的手杖;你也許會說他手中的這玩意兒一無是處,不過是奇奇怪怪的,像一條僵硬的蛇,只適合放在陳列櫃里。羊角用起來都一樣方便,而且羊角不是比那棍子彎得更怪嗎?他從某個鎮子的某個地方帶來了那麼多需要人們遷就的東西,把它們帶到了康科德的叢林,就好像他先前某個時候曾經承諾要帶過來似的。在我看來,其實有的人選統治者也是這樣,看重的是他們的扭曲。但是,依我看,一根直直的棍子可以成為最好的手杖,一個正直的人可以成為最棒的統治者。我們為什麼要選一個以怪著稱的人來最平淡無奇地工作呢?但是,我不知道各位是否覺得他們今天也犯了這樣的錯誤,才會請我過來演講。

我以一個調查員的身份,已經跟你們中的一些人,我的僱主們,在飯桌上聊過。談話是在我由你們的牧場上來來回回走過很多次,準確地知道農場的缺陷何在之後進行的。而且,正因為我是一個調查員,一個自然主義者,我就有了自由,習慣在各位的農場上穿行,穿行次數比你們很多人意識到的更為頻繁,或許這聽來有些讓你們神傷。但是,你們很多人看來對此一無所知,我也就放心了;與你們某些人偶遇在農場一個幽僻的角落時,你們會有人帶著些許驚異,問我是否迷路了,因為你們之前從來沒有在鎮上或是村裡的哪個地方見過我;如果了解實情的話,如果不是怕泄露我的秘密的話,或許該我問你是否迷路了吧,因為我之前從來沒有在哪兒見到過你。已經好幾次了,都是我跟業主說明從他林場出來的最近的路怎麼走。

因此,看起來今天我有資格跟你們談談。考慮到這個資格,考慮到我們聚在一起的這個場合,我借用大家給我的一點點時間,請大家關注一個純科學的話題,應該是無須致歉吧。

在上面所提到的吃飯閑聊中,常常有人問我這麼一個問題,正如你們很多人也被問過一樣,我是否可以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砍掉松樹後,常常都會長出一棵橡樹,反之亦然。對於這個問題,我回答過,而且現在依然這麼回答,我能說明白,——於我而言,這沒什麼神秘的。因為我好像也沒聽說過誰把這個問題說清楚過,我會把重點放在這個問題上。讓我帶你再次回到你的林場吧!

在這一帶,在之前沒樹的地方自然地冒出了一棵樹或者有了一片樹林,這時,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儘管在有些地方聽來有點似是而非,這都是種子的作用。

據我們所知,林木繁衍的方式多種多樣,——移栽,插枝,不一而足,這些方式中,種子傳播是這些條件下唯一可能的方式。這樣的樹沒聽說過從別的什麼東西中冒出來的。如果有人堅持認為它是從別的什麼東西中冒出來,或者根本就是無中生有,那這人會遇到麻煩,很難找到證據。

那麼,剩下的事情只是說明種子是如何從生長地運到播種地的了。這主要是通過風、水以及動物這些媒介來完成的。稍輕一些的種子,比如說松樹和楓樹的種子,主要是靠風和水來散播的;而重一些的,像橡子和堅果,則主要靠動物。

所有的松樹,種子外面都包裹著一層非常薄的隔膜,隔膜樣子與昆蟲的翅膀相似,薄膜與種子相互獨立,而種子就在底座上發育著。實際上,儘管種子有可能發育不全,薄膜通常發育得非常好。你或許會說,大自然更有信心可以確保種子的運輸方式,而對於供運輸的種子就不是那麼肯定了。換句話說,種子周圍編織了一個美觀的薄薄的袋子,還帶一個把手方便風兒抓住,之後的事情就交給風來完成了。很明顯,風可以把種子運走,拓展該物種的生長範圍;風可以有效地運輸這些種子,就跟專利局用另外一種袋子來郵寄種子一樣有效。宇宙政府的所在地有一個專利局,局裡的管理人員對種子傳播的關心程度不亞於美國首都華盛頓的任何人,而他們的操作涉及範圍更廣、更有規律。

那麼,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假設松樹是無中生有地冒出來了,而且我注意到,儘管它們繁衍的方式——靠大自然——還很少被提及,認為這些樹是源於種子的,這種觀點並不是我個人才有的特殊看法。在歐洲,人們用播種的方式來大範圍地種植松樹,在美國也正在開始這麼做。

當你砍倒一片橡樹林的時候,松樹林並不會馬上冒出來,除非附近有或者是最近有過帶種子的松樹,而且種子可以從這些松樹上吹過去。但是,在一片松樹林的近旁,如果你禁止其他作物在那兒生長的話,只要土壤適合,你肯定令看到你的松林向那邊延伸。

對於那些不帶翅膀的重些的種子和堅果來說,以下觀念依然非常普遍:當結這些種子或者是堅果的樹林突然出現在同類之前從未出現的地方時,這片樹林源於該處以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自發生成的種子或者是原理,或者是種子已經在土壤中靜靜地躺了幾個世紀,或者是某次燃燒產生的熱將種子喚醒。我不相信這些說法,我會根據我的觀察,給大家講講,這些樹林是如何種植、生長的。

其實,這些種子當中的每一種,也以另外一種形式插上了翅膀,長出了腿腳。各種各樣的櫻桃樹遍布各處,大家肯定不會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櫻桃是各種鳥兒的最愛,這是眾人熟知的。有許多櫻桃直接以鳥兒命名,而且鳥兒還吃很多沒有以鳥為名的櫻桃。吃櫻桃是一份像鳥兒一樣的工作,而且除非我們也可以像鳥兒一樣不時地把這些種子散播開去,否則,在我看來,鳥兒才最有資格吃這些櫻桃。

看到了嗎?為了讓鳥兒不得不運送,這櫻桃種子放得多狡黠啊——就在那誘人的果肉中間,如此一來,動物要吞下這櫻桃通常必須連同果核一起吞進嘴去。如果你吃過櫻桃,如果你不把櫻桃分兩口吃,你肯定可以感覺得到——就在美味的果肉中間,在舌頭上還有一大塊殘渣。如此一來,我們把大如豌豆的櫻桃核放進嘴裡,一次放上一打,因為大自然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時,可以說服我們做幾乎任何事情。一些蠻野之人本能地把它們吞下,正如鳥兒慌忙中做的一樣,這是處理這些櫻桃的最簡便的辦法。因此,儘管這些種子沒有植物做的翅膀,大自然讓畫眉鳥一族將種子吞下,帶著它們飛離;它們,從另一種意義上講,插上了翅膀,比松樹的種子更為有效,因為即使逆風運輸,也不成問題。帶來的結果,就是櫻桃樹遍布遠近各處。還有大量的其他種子也是如此。

但是,我們還是回過頭來談談我的觀察,正是這些觀察,讓我有了上面的發現。正如我提到過的那樣,我相信我可以把事實講得清楚一點,我相信當此處一片茂密的松林被砍掉的時候,橡樹和其他闊葉木可能會馬上取而代之。我只需要證明橡子和堅果,如果附近有種植的話,在這樣的樹林中時常有撒播;因為我認為,如果十英里之內沒有橡樹生長,又沒有人把橡子帶過來,那麼當松林被砍掉時,橡樹林肯定不會突然出現。

顯然,先前那裡只有松樹。松樹砍掉,過上一兩年,你看到橡樹和其他闊葉林在那兒冒出來,中間幾乎沒有松樹。人們覺得不解的往往是,種子怎麼可以在地里那麼久而不腐爛呢?但是,實際情況是,種子並沒有在地里待多長時間,每年都有各種鳥獸定期的把種子撒到那裡。

在這兒附近一帶,橡樹和松樹分布大致相當。如果你從最茂密的松林望去,即使是看來毫無混雜的北美脂松林也是,你通常可以發現許多小橡樹、樺樹,還有其他闊葉林木。之所以有這些樹,是因為它們的種子要麼被松鼠和其他動物帶到灌木叢,要麼就是風吹到那邊的,這些樹因為松林而處於幽暗中,因為松林而窒息。常綠樹越濃密,越有可能有這樣的種子撒播其間,因為播種者喜歡帶著它們的糧食到最近的樹叢去——它們也把糧食帶到樺木林或者其他樹林。這種撒播的過程每年都在繼續,最先播下的種子每年都在死去;但是一旦松樹被伐,這些橡樹得到了它們想要的開始,確保了有利的環境,馬上就可以迅速成長,長大成林。

濃密松林的遮蔽對同類松樹的不利影響超過了對其間的橡樹生長的影響,儘管一旦砍掉松樹,如果土裡剛好有健康的種子的話,松樹會大量出現。

但是,如果你砍掉的是一大片闊葉林,混雜林間的小松樹也有個類似的開始,因為松鼠把堅果都運到松樹上,而不是更開闊的樹林,而且它們一般都把這項工作做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如果樹林年頭久了,長出的芽要麼就很虛弱,要麼就完全不成氣候,更別提土壤了。從某種意義上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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